楚庚的手中拿着那块玉符。
车桐咬着牙,有泪花在眼眶里面打转。
“都退下吧。”楚庚挥了挥手,遣散众人。他明显已经孱弱到了极致,声音中都透露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虚浮。然而即便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身上刚正而肃穆的气质。
趁着侍卫退下的功夫,离未仔细打量了打量床榻上的这个人。
他面容癯瘦,双颊凹陷,因为生病的缘故,看起来没大有精神,但那双眼却炯炯发亮。不笑的时候,他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这威严感,与他长满皱纹的眼角相衬,竟是烘托出一种另类的慈祥。
只是他右手的袖子,竟然是空的。
离未透过他的长相,依稀辨认出了楚天清的模样。
内心不由得暗想:原来这家伙的面瘫真的是遗传。
等侍卫都散去之后,屋内就只剩下楚庚和车桐两人。
楚庚摩梭着手中的玉符,并不看车桐一眼,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去仙界?”
车桐微微咬紧了下唇,没有说话,眼睛红红的。
“仙界?”离未有些纳闷,“仙人去仙界……很难吗?还是说,他现在根本不是神仙?”
“他的身上确实没有仙气。”唐休明撑着下颌应道,“虽然灵气相较于常人要强盛,但显然没有到达仙的层次。最多也不过是妖,或者草木修成的精。”
离未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忍不住“嘁”了一声。
原来他这个“神仙”也不是光明正大得到的,亏他还天天故作姿态耍大牌,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而厅堂之中,气氛异常沉默。
“小爷去不去仙界,是小爷自己的事情。”末了车桐偏过头去,梗着脖子,嘟囔着念道,“反正现在都被你们抓住了……想要做什么,你们就直说吧。”
床榻上的楚庚沉默了许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车桐。
车桐闭上眼,一脸宁死不屈。
却不料,他忽然用手,轻轻拍了拍车桐的脑袋。
“三年前我把你从封魔之原救起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没有成型的小梧桐树精,”楚庚的声音很是低缓,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那时你非要跑到通天柱那里,试图借此进入仙界,却险些被天雷劈得昏死过去。我原以为是无心路过的孩童,顺手将你救了,却没曾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身份。”
“通天柱上达仙界,因此惹得许多修仙者前往。但放在平日,若无六界通行之信物,想要通过通天柱得道,不过是蚍蜉撼树。”他继续道,“你最开始留在我身旁,恐怕是得知,我那白玉便是通行的信物吧?只可惜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犯这个险……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白玉符之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六界通行,需要信物,更需要合适的人。”楚庚咳嗽了几声,露出一抹惨笑,“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即便是搬来了天兵救赎,也……”
车桐咬咬牙,狠狠一抹脸,偏过头去,“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那个合适的人?为什么你连一个试探的机会都不给我?!”
“可你若败了呢?”
“小爷才不会败!”
车桐呛回去这句话后,二人又纷纷沉默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低下了头,嘴却依然撅着,像极了一个不被理解的孩子。
“你为什么如此想要前往仙界?”楚庚缓声问道,“为什么偏偏在我病重之时,盗窃那白玉符?”
“小爷就是想成仙,怎么了?”车桐的语气却越来越冲,“就是想趁着你……”
说到这里,他却忽然哽住,说不下去了。
楚庚叹了口气。
“可我并不想让你以身犯险啊,孩子。”他道,“当时我从家乡离开的时候,犬子差不多也与你一般大小。是而我总将你当做犬子,悉心照料,希望来弥补内心的歉疚……”
车桐抽了抽鼻子,一边将自己脸上的泪花抹去,一边转过头却应道:“小爷才不要你们的施舍,谁说你把我当儿子,我就一定要孝敬你了?”
离未虽不知前因后果,看到这里,也依稀有了种撸袖子的冲动。
“我就说,这个小白菜不教训是不会老实的。”她忿然作色,“明明是人家好心好意救了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不料她气得火冒三丈,一旁的楚庚却一言不发,甚至还笑了笑。
他走下床榻,缓步朝车桐走去。
“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让你为我做什么。”他说,“如果救人还需要理由的话,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到底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