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埋在灰土下,终有一天会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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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笼罩了伫立着洁白建筑的宅院,但宅子中某处幽暗的石板走廊,享受不到橘色光辉带来的温暖。
“怎么样?”
“不用看了,醒来之后五个人全部自尽,好像是在牙齿里藏了毒药。”
夙夜淡然的话语里透出一丝无奈。
“又是这样……”凌御叹气,“术士是由副祭司培养的,低级的术士如果没有副祭司引出斗气根本无法发动法术,形成从属关系也是当然的……可是,我不认为只凭这些就有让他们豁出性命的价值。”
“我也一样,似乎只有任夫人的术士有这种一旦被抓就自杀的癖好,还真是忠义可嘉。”夙夜揶揄道。
“……是因为她的灵力吗?毕竟是过去有成为大祭司资格的人……”
凌御的瞳孔中,沉淀着走廊的阴暗。
“阳华呢?”
“还没醒,不过已经检查过了,身上没有携带和那五个人一样的毒药,也没有其他危险品。”
“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王女语气里带了点责难。
“没办法啊,”夙夜苦笑,“察觉到他的法术有些不太一样,无意中就加大了点力道。”
“过去刘义峥身边的人,为什么会跟任夫人的术士在一起……到底是他个人的意志还是别人的指示呢……”
凌御低声念道。
“这种时候,如果那个男人也要掺进来的话……”
王女微微咬紧下唇。
“爸爸,是不是甄姨又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少女刚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父亲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绿缘还是这么聪明,不用说就知道是谁。”
刘义峥松开领带,放松肩膀靠在沙发上。
“说到能让爸爸烦心的,也就只有她了吧,真是的,爸爸你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家。”
绿缘将托盘上的茶具放到刘义峥面前的茶几上,为父亲倒上一杯热茶。对经常外出工作的刘义峥来说,喝上女儿亲手泡的苦茶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甄姨不是又要惹什么麻烦事出来吧,想借爸爸的势力?”
少女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染上了阴郁的色彩。
“她似乎抓住了我们‘公主’的把柄,正要用‘钥匙’的事做文章呢。”
刘义峥品了口茶,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道。
“又是对凌御吗?她还是不死心啊,还有那个‘非儿’……”绿缘语气不太高兴,“就算爸爸你不帮忙,叔叔那边怎么办?他会拒绝她们的要求吗?”
想到叔叔刘义衍已经与麻烦人物站在了同一阵营,绿缘担忧地皱起眉头。
“我已经给他提醒了,能做成什么样子,要看个人的能力——”刘义峥则丝毫没有为胞弟惋惜的意思,“要说水准,你叔叔这把年纪也完全及不上你这个侄女呢。”
尽管考虑事情还不成熟,但绿缘生性敏感,总是能清楚地区分什么是麻烦和危险,小心谨慎,做事从不出大的差错。刘义峥看女儿的眼光,充满了赞许。
绿缘的目光向一旁瞥去,然后,决定了什么似的,开口道。
“如果……爸爸你觉得为难的话,不如就让我把她们……”
“绿缘。”
刘义峥截断女儿的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是个孩子,就算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
“……”
“对了,差点忘了,有人带托我带礼物给你。”
刘义峥随即转换了话题,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拿出一个乳白色包装的长方形盒子。
“……阳华送的?”绿缘接过两个手掌长的盒子。
“男朋友?也不告诉爸爸一声。”
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刘义峥调侃女儿。
“什么啊,不过是和他很谈得来而已。”
绿缘则完全没有少女脸红害羞的反应,很淡然的回应。
“托你带来……那他呢?”
“被你的甄姨带走了。”
刘义峥一声长叹,任甄佳偏偏那么不识趣,就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相当不喜欢她了么?等到绿缘羽翼丰满的一天,她一定是女儿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
但是,也要任甄佳真的能等到那一天才可以。
想到这里,老练的男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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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的另一端,持续着无人接听的长响,绿缘只好放弃通话,发了条短信。
阳华……甄姨到底要他去做什么?
爸爸似乎不太愿意告诉我,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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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被凌御弄得七零八落的心情回到房间,凌希惊讶的发现大床上躺着一只浅金色毛发的大型动物,仰天抱着PSV,似乎正在打游戏。
“………………”
见“动物”半天都没有反应,凌希小心的走到床边观察起来。
“……………………”
这头发是染的吧,还戴美瞳?长得这么好竟然做什么杀马特造型。
打什么游戏这么认真啊……
“欢迎回来,小主人~”
“!!”
正在暗暗感叹,床上的人突然转过头来。
“这张床的软硬程度很适合躺着打游戏呢。”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那绿色眼眸一惊,凌希紧张起来。
“没有人拦我,就进来了。”
收起手机,用手理了理有些乱的金发,非法入侵者悠然自得。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都说过多少次了,是来监视你的。”
“包括、包括睡觉……?!我知道你们九黎族喜欢互相杀来杀去的,但是连睡觉时间也不肯放过我吗?!”
看着凌希几乎要跳脚的样子,和风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舒适的大床。
“监视你,说得好听点是职责所在,”和风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盯着凌希仔细观察,“但其实呢,我只是想知道,她打算怎么使用你罢了。”
“什、什么意思?!”
被突然盯住,凌希浑身不自在。
“想知道吗?”
“当然了!”
“不告诉你。”
……
凌希忽然有种想给和风一巴掌的冲动。
这人今年几岁……
“好了,说认真的。”
和风语气一转。
“凌御对外声称,你是九黎家失散了多年的嫡系公主。”
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吗?凌希不知道是该庆幸这人还有理智还是该感谢老天开眼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
“没错,她是要我做她的替身,也就是所谓的挡箭牌、垫脚石、替死鬼……”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要说替身,人选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我也问过她,她说没有理由……”
“用作替身的人,一般都要有其他人不具有的特点——显然,你外表不够优秀。”
“……”
虽然有些沮丧,但凌希知道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据说,你的成绩也平平。”
“……”
“运动神经相当一般,从上树就看得出来。”
“……”
“在体育场听到音乐的时候,反应很木讷,不像是艺术方面出众。”
“……”
“难道说,是因为思考回路简单,脑袋笨得可以,好操纵的关系?”
“……”
“你……”
没有看到凌希面孔一分一分地变色,和风还在继续自己的分析。
“没有判断力,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
“动不动就要逃跑、服输、吐槽,意志力也可想而知。”
“……”
“最难以理解的,是你的情绪,波动的太厉害,莫名奇妙地激动又快速消沉,然后……”
“你够了——————!!!”
凌希用全身的力气爆发出了抗议。
“你才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我!你以为我愿意被选中吗?!如果是个废物就能逃了我宁可是废物!但不管我是猫是狗还是无头鬼都还是选了我!!那又怎么样?!不用你在这里分析什么原因!!!”
“你看,这就是实例!”
和风指着凌希干笑了两声,
“莫名其妙激动,又快速消沉,然后再次激动!这是典型的神经质表现,如果不好好医治会导致精神分裂和神经衰弱。”
“……………………够了,我已经神经衰弱了……!”
仅仅两天就经历了这么多令人头晕目眩的“荒唐事”,凌希感到自己的神经在一根根崩溃,她扑到床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逃避现实。
“别人的话要听完好吗?”
和风语气温和了不少,他坐下来拍拍凌希的枕头。
“我是说,你可能会有其他被选中的价值。”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凌御是天才、奇迹、落入凡尘的宝石……我连她的脚趾头都不如……”
凌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下钻出来。
“谁说的?”
“火烈鸟啊。”
“凌御在她眼里就那么闪闪发光吗?”和风忽然轻笑了两声。
“要我说的话,凌御就像个灰毛的小鸭子——对,就像丑小鸭一样呢。”
“丑小鸭?”
不明白和风话中的意思,凌希从枕头下露出脸来。
“你跟凌御的区别,大概也就是黄毛鸭子跟丑小鸭的区别吧。”
“有什么区别吗……?”
“丑小鸭长大后会变成白天鹅,黄毛鸭子长大后是白毛鸭子。”
“…………”
他到底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变相打击……
凌希胃里又是一阵发紧。
“啊,不过说到底,天鹅在湖面上看似优雅,但湖面下也在拼命的划水。”
和风又说道。
“那鸭子呢……?”
“鸭子虽然看上去不怎么优雅——但也要拼命的划水。”
“…………”
跟和风仍然是对不上电波,彻底无语的凌希再次钻进枕头下。
“是真的,你一定有其他的价值——”
和风继续劝解道。
“看你白天的反应,你应该能看到术士的法术吧。那说明你的灵力相当高——作为‘钥匙’来讲,完全是有可能的。”
“钥匙?”
听到了这个词,凌希不由得放松了抓着枕头的手。
“不过,还请把‘钥匙’交出来,保管和使用‘钥匙’,是神殿的职责。”
“您背后的,那个‘钥匙’……”
被打倒的那些术士,说过同样的词。当时事发突然,自己慌张得手足无措,根本没工夫去深究,几乎都忘记了这个疑问。
“那些术士,好像也说我是‘钥匙’……”
“当然了,”和风顺势将枕头从凌希头上扒开,让她能清楚地听到讲话,“根据我们最开始收到的消息,你是能够解开蚩尤继承人封印的‘钥匙’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