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出现更是让族人意外，九黎族中以权势排位，作为公主的时候，即使没有众多的支持者，起码还有高位的身份，现在她不但没有权力，身份也作废，出席这种场合无疑是不合理的。
“那是我还代理公主一位时所做的调查，如果不相信，我愿意协助核实内容。”
“你……”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现在要讨论的重点。虽然这个是用来回避关键问题的好借口——这里可以明确的告诉打算仍使用缓兵之计的人，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协助公主解决族中成员间的信赖问题。如果最基本的信赖问题无法解决，又何谈全体的利益呢？”
“……”
好厉害，淡淡的几句话就塞住了他们的嘴。
族人们陷入一片静默，凌希稍微安心了些，自己刚刚可是将力气抽成了真空才敢说出那些质问的话来。
“不愧是’冰之王女’。”
蓟萁有些佩服地自言自语。
“把她弄生气的人可消受不起呢。”
一旁的和风私语回应他。神殿的护法少年们都仔细地看着这一幕回转剧。
---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明白了眼前形势的刘义衍拍了拍厚重的手掌，“公主是想借扳倒我来确立自己的地位啊，我们还真是迎来了位有魄力的继承人啊。”
“谢谢您的夸奖。”
凌希一个不服气顶了回去。
族中的要员们一时都楞住了，原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竟然在正式的场合对“义士”的刘义衍摊牌。这无疑也是在给他们出难题。维护刘义衍的话，事实摆在眼前，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而且谁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自己的把柄；支持公主的话，虽然可以得到即刻的利益，但王室丢失实权已经很久，难保日后自己不被孤立。是不是要挺身而出，借助扶持王室的名义，扩大自己的势力？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呢……
而与他们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那一位——
容后习惯性地捏紧了手中的丝巾……就算是她，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勇气去动族内的大财阀，她们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王室力量本就微薄，如果因为行动不当被挟制住的话……她们还太年轻……
---
“我只是想试一试。”
她问到凌希为什么要召集族内要员的时候，孙女的没有明确的回答她，却说了一番难以理解的话。
“我其实根本就不想回来，虽然我还记得自己是九黎族的人，但对九黎族对我来说已经是陌生的世界了。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到底我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而且，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人想要搞清楚这些事吧。”
“不过我还是回来了，因为这里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说实话，接下来该怎么做我还是一头雾水，但我觉得不清楚也有不清楚的好处。我不知道让您犹豫顾忌的所谓权势到底可怕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些嚣张的大佬会把我怎么样，我只是想尽我一切的力量去做——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已经被杀过好几次了，为什么不尽力做点什么，就算死也不会死的很难看。”
“而且，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只有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我才能放手去做的事。如果我继续在九黎族里呆下去，知道了所谓权势的可怕，会变得和您一样畏缩也说不定，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害怕放弃一切逃走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我还没有害怕，我想试着去战斗。因为我看到，有人从我害怕逃走的地方走了过来，凭她自己的力量，做到了我连尝试都没有想过的事。”
在家族要员们开始发出令人感到憋闷的杂音的时候，凌希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凌御的身上。
“自从我再次回到九黎族，她就在为我挡住一切危险，为我铺路。她可以做到这些，我还有什么理由害怕去说几句真话？”
“因为有她在，我想再相信一次，相信我在九黎族可以活下去的可能。”
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记忆中凌希的话语让容后的胸口微微震动。
凌御，在成为“公主”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从哪里来。
但是，她确实存在在这里，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不管她是谁。
---
“凌御小姐，那份材料能否让我们证实一下？”
一位辅臣伸出了手。
“复印件等一下会给您，不过调查的过程，稍候还需要商量。”
凌御走到凌希旁边，示意她将文件收好。
“看来不但是我，连其它的臣下凌御小姐都信不过。”
“那是因为刘先生实在是非常有影响的人物，随随便便就展开调查，不管结果是对您有利还是不利，都不是对您的尊重吧。”
如果轻易处之，以“义士集团”的实力，想要做手脚搪塞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了防止他们消灭证据，要尽快找到合适的审查人员。
“呵，那我也提出个疑问吧！”自知难逃追究的刘义衍无忌惮地放大了他的嗓音。
“先不说凌御小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九黎族的要员进行审判。这些年来，代理公主的她究竟知道了多少家族的机密情报？明天说不定就会拿出所谓的证据来针对谁。”
他所说的，也正是一些人担忧的，每个人都不是完全的干净，不，不如说是满身泥垢，如果王室为了确立地位而对他们一一清查……
“如果是为了九黎家族，我当然不会有意见。可是，她是个身份不明的人。虽然我九黎族一直对族人认定采取宽泛的态度，但是没有我九黎族血统的人却在家族核心这么多年，想想就是一块心病。我们又凭什么信任她呢？”
“……”凌御合上眼睛，她早猜到会有这样的说法。这些她无法回避，也不需要回避。
“她要真是异族的子孙，难保不会做出对我族不利的事。收回前言，这样的人才解除了她的职权实在是可惜，为了让她尽能力辅助我族，保证族内秘密不外泄，应该把她锁在屋子里，严密监管才是！”
刘义衍为自己豪放的发言大笑，他的兄长已然沉下了面孔，其它人则静静观望着混乱起来的局面。
“住……住口！”
容后的声音第一次这样有穿透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平日里微显苍白的脸孔因为激动而泛起血色。
“凌御，是我九黎家王族的血脉。”
“！”
这句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凌御都双目圆睁。
“她是我的儿子，也就是已故的宝涿王子的女儿。”
“怎么可能？前王子妃只生下过一位公主！”
有人惊讶地叫出来。
“她不是王子妃所生，是王子，同其他的情人……”
容后的声音抖动，不过还是坚持说完了话。
“因为顾及王族颜面，和已故王子的声誉，一直没有说出来。但是，现在让这孩子一直遭到怀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私生女吗？这下可真麻烦了。”
臣下们纷纷议论起来，这到底是真是假？安排这么个公主多年，本身就很奇怪了，又是一向软弱不懂变通的容后所说，难道真有这么回事？
“！”
凌希也吓了一跳，她想从凌御那里求得答案，可夜晚颜色长发的少女眼神已然恢复平静，看不出她的心思如何。
“噢……”发出意味深长叹息的是方才不曾说过话的玄秘相，“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
“凌御公主，确实是我九黎族的公主……”老人从宽袍中也取出一个档案袋，慢悠悠的吐出字句，“不信的话，可以看这些——当年的医院证明，王子与她母亲的通信，她的血液分析，DNA鉴定还有秘密的收养手续。”
玄密相对容后点了下头。将凌御作为公主替身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发难，他们就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凌希刚刚回归，神殿又图谋不轨，为了九黎族，现在还不能失去凌御。
“那么，对凌御公主的身份不再怀疑，她所做的能够信赖。就可以开始关于调查刘先生的商讨了吧。”
见风向已转，视刘义衍为阻碍的人聪明的站了出来。
容后，玄秘相……
凌御用余光扫过两个人的脸，最后目光停放在咬紧牙关的刘义演的身上——不管是真是假，刘义衍，你入瓮了。
---
“刘义衍的问题已经讨论出来了。”
等待了整整一天，容后将最终裁决的结果传达给少女们。
“取消直接谒见的资格和本家一切职权，5年之内不许出席任何家族重要活动，不许进入本家住宅，不得使用家族力量作为支援。至于是否能恢复要看今后的表现。”
“另外，刘义峥暂时解除了他的义士集团副总裁职务，等待公司内部裁判。”
“是这样啊……”
凌御并没有对裁判的结果表示什么意见。
“哦。”凌希也不知该怎么评价。
“这下你们满意了？”容后露出一个苦笑。
“当然了，不这样的话，倒楣的就是我们了。”
凌希感到终于能呼吸畅通了。
“大概。”
大概是百分之多少……
凌希暗地里揣测着凌御那个冷淡的词。但她发现这根本像是在解无根的方程式。
“是吗？我以为至少你会觉得他可怜。”
容后有些矛盾，她既希望自己的孙女是个纯洁善良到会为敌人叹息的人，又不想她没有任何谋略心计。
被祖母唤回注意力，凌希皱起眉头埋怨。
“哪里可怜了，照样有吃有喝不是吗？我才是被算计了好几次的那个吧……要是还能可怜他就成圣人了……”
“……也是这样，如果你说可怜他，或许就显得虚伪了。”
容后为自己的贪心叹一口气，有这样不加掩饰直率的孙女，她应该很知足了。想到这里，她露出祖母慈祥的微笑。
“对了，还有些收尾的事情要处理。”
她偷偷看了眼凌御，如果是以前，麻烦事基本都会是凌御来料理。
“凌御，如果愿意的话，你就做九黎族的公主好了，就像至今一样。”
“……”
凌御没有说话，只是用静如止水的目光看着容后的脸孔。直至她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