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花寂似乎是没心情陪同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连目光也懒得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
溱白听到周围的动静小了之后,慢慢抬头,目光瞥过,那抹艳丽的红色,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溱白眉头舒展,翻身坐在桌子边,长长的吐了口气,连连拍着自己胸口,庆幸自己这次真的是福大命大。
从五百年前,花寂不带丝毫犹豫的往他身上捅刀子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养了什么样的一个小狼崽子?
从花寂恨他的程度来看,如今要是一点灵力都没有的他落入他手里,肯定是会被不带丝毫犹豫地剥皮抽筋,拆之入腹。
虽然,从当年的事来看。是花寂不够仗义,背后给他捅刀子在先。如今他重活一世,要说报仇应该是他去找上门才对。这五方天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白帝那是有仇必报,心眼简直比针尖还小。可是,如今,他就算是能够安然无恙地潜到他身边,可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想徒手掐死他都难。
所谓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溱白决定自己还是先躲着些再说,等到他找回了自己的魂魄,一定把那小崽子揍的哭爹喊娘。
“这么想,果然舒畅多了。”溱白顺了一口气,喜上眉梢。
溱白思及花寂方才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那难保待会儿他不会再折回来,这地方呆着不安全,先溜再说。
花寂出了客栈,环视了四周一眼,他伸出手,手上出现一颗用红线穿起的雪色棋子。看到那棋子还在隐隐的发着光,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雪棋魂音,西梵天的主宰白帝溱白的法器。
堕神谷上,溱白死于神罚,他的师尊死在他的面前。后来,他建立了洪荒界,众人皆知,荒主居于洪荒界,与五方天分庭抗礼。可是,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本体一直游离于四海八荒,想尽法子要去复活那个人,寻找他存在的点点滴滴。
直到后来,他无形之中听人提起司命之神青帝青稚管理万千生灵的命数,或许可以查到溱白最后的去向。
花寂孤身一人入无尽海,青帝却对其避而不见。直到他在无尽海边跪了三年,青帝才答应帮他姑且一试。
如今,魂音如此异动 ,只能够说明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附近。
可是,他刚刚把这里找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半分溱白的踪迹。花寂记得,青帝和他说起过,溱白如今魂魄不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才故意躲着他的?
花寂揉了揉太阳穴,不想要再多想。
无论如何,哪怕踏过火海刀山,他都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溱白刚刚从客栈出来,打算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却在拐角处再次见到了花寂。
他急忙把伸出去半截的脚又收了回来,整个人都缩回到墙体后面,瞠目:“我去,这运气……”
花寂似乎是还没发现他,从溱白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够看到红衣男子的侧脸,棠梨纷飞间,面容胜雪,薄唇殷红,嘴角看起来总是挂着一个倨傲的弧度。一袭红衣似火,在漫天而下的棠梨花里,更显夺目,仿佛天地万物都在他眼前消失了光彩。一个男子,能够长得这样妖孽绝美,本来就该是为天地所不容的怪物。
“果然是活脱脱一妖孽转世。”溱白嘴角微勾,眼睛里面不自觉地竟然染上了笑意。
忽然,花寂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道寒凉的目光直接朝他所在的方向射过来。溱白打了一个哆嗦,更加把整个身子都贴近墙壁。
花寂朝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越走越近,就在溱白决定心一横,拔腿就跑的时候。
却瞥见花寂身后忽然出现一人,一身黑衣,双手被掩盖在长袍里,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恍若死了千年的人。
那人直勾勾的看着花寂,也不说话,眼神里却透着毒舌吐信一样的光芒。
花寂看到来者,嘴角的笑意敛去,眉头微皱:“你是谁?”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负在背后的手已经暗自聚起了力道,面前的人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他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就在两人这对峙不下的时候,一道亮光凌空劈来,花寂侧身跃起闪过,那道亮光砸在那人身上,那个人顷刻间便化成了一团黑烟。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几乎料想不到,但是在那团黑烟散去之后,他也知道了面前的是什么。
天地玄黄外,一气化鸿钧。
三尸炼浊气,后土生幽冥。
刚刚在他面前消失的东西,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从幽冥海里面爬出来的东西。
五方天在上,幽冥海于下。如今,他所建立的洪荒界居于中。五方天有五方天帝执掌,幽冥海则是冥河老祖的地盘,又为幽冥地狱。
可是,幽冥地狱里的东西,是无法离开幽冥海的。这是幽冥海和五方天定下的契约,如今这到底怎么回事?
花寂在疑惑的时候,刚刚出招击毙幽冥的那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来者一身红色战袍着装,身披玄色披风,墨发用玉冠高高束着,面目俊朗,额头上是一簇红色的焰云,像是跳动着的火焰。
“是你?”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
火神蚩韫,昆仑司战之神暝帝玄烨的关门弟子,玄烨这一生只收过两名弟子,分别是首徒水神禹淮以及关门弟子火神蚩韫。
当年,花寂尚且还在五方天的时候,是西梵天溱白的门徒,他们那一辈的人倒是一起到天学司念学,所以彼此之间都熟悉些。刚开始的时候,溱白把花寂送到天学司 ,由于他不会说话,所以没少受到其他弟子的欺负,经常和他们打成一堆。而那时候,那个领头欺负他的便是蚩韫。不过不打不相识,到后来两个人倒也成了莫逆,完全就是教学宗师眼里的那种老鼠屎。
只是,后来溱白死于堕神谷的时候,蚩韫被囚于昆仑闭关,所以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只听说花寂独挑五方天,创立洪荒界。他虽然很多次想要去洪荒界一问究竟,可是却被暝帝看的太死,这才不了了之,也就没有后话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花寂道。
蚩韫忽然横出长剑,上面滋生出无数道细小的灵流,法器炼骨,直指花寂,挑眉:“这么多年没交过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退步了。”
花寂眉头微皱,侧身闪过那道劈来的剑光,随后一个旋身,凌空抓起天炽,银光一闪,和炼骨交接,直接来了个对轰。
四周剑光乱舞,棠梨纷飞。
两个人不知打了多久,从梨花镇一路打到野外,从白日战到了黄昏,力气耗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手 。
花寂收了天炽,斜靠在树上,而蚩韫更是打得气喘吁吁,瘫坐在了地上。
花寂朝身后一抓,抓出来了什么东西,他凌空给蚩韫扔了过去,蚩韫反手接过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酒罐子。
花寂已经自己打开喝上了,蚩韫倒灌了一口,是上好的梨花白,这酒的味道倒是和他们以前偷喝的一样。
两人互相看着,看着看着就笑了。此时他们,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芥蒂,没有什么身份之别。
“刚才,我倒是验证了一件事。”蚩韫继续喝着酒。
花寂挑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多年了,你倒是变了很多,只是也不至于如同五方天口口相传的那样。”蚩韫道。
“当年,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蚩韫问出了这些年一直想问的话。
可是问出来之后不是轻松,而是沉重,花寂的神色太过于沉重。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最后花寂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但是那抹笑意也很快散去了,他淡声道:“没什么。”
没什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概括了他那个时候遇到的绝境与不甘。或许在早些遇到的时候,他还会把这些经历说出来。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很多过往是不是真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也罢,那你现在来这里又是做什么?”蚩韫了解他的性子,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若无其事的换了一个话题。
花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眸子里面是很少见郑重其事,他轻叹:“我,只是想把他找回来。”
一定要找回来。
蚩韫刚开始有些不解,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话里的那个人是谁。在五方天的传言里,白帝遭受孽徒花寂袭击,被劈落堕神谷,代起受神罚而死。可此时蚩韫看到花寂的样子,觉得这背后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就他自己了解的来看,花寂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花寂把话题抛了回去。
“白日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花寂继续道。
蚩韫这才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道:“这梨花镇,最近倒是出了一件怪事。”
“你还记得炉鼎的说法吗?”蚩韫道。
这是以前他们一起念学的时候,天学司那些老头教授的东西。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花寂想起来却还觉得记忆犹新。
花寂道:“接着说。”
蚩韫点了点头:“从三个月前开始,梨花镇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死人,脱离了命簿的生死,青帝便把这件事同其他几位尊主说了。查探之下,竟然发现这事竟然还和幽冥海扯上关系了。幽冥以纯阴体质的生灵的魂魄为炉鼎,便可得实体,渡过幽冥海,来到人界。”
花寂眉头微皱,似乎是觉得这种说法有点荒唐。
蚩韫伸了个懒腰,道:“所以,这种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我们昆仑,师尊这才派我和师兄下来查探清楚。”
师兄?
说到这儿,蚩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现了抹急色,连忙起身就要离开:“不行,我得走了。”
花寂有些奇怪:“怎么了?”
蚩韫咬牙道:“我和师兄约好了在洛水会面,我要是失约,下场会很惨的 ”
话音未落,蚩韫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花寂无奈的扶额,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蚩韫倒是还像从前一样怕禹淮,而且不减反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