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司时之神,溱白,你可真是个好师父。我就知道,你是溱白,任凭平日里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可是,在这种抉择的境地面前,你永远都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不会舍了他们,只会舍了我,只会舍了我,对不对?”
睡得迷迷糊糊,溱白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人狠狠扼住,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花寂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的天炽不带丝毫犹豫地从他心口内穿过。他像是一团火,很温暖。可眼睛里面却像是淬着毒,是毫不掩饰地,森冷的恨意。
“小寂……”他的嘴唇翕忽,可刚一开口,鲜血便顺着嘴角往下流。花寂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似乎要把他活剐了。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用再对你有任何怜悯。”
“师尊,那你,便替我去死,可好?”
语毕,花寂笑着看向他,眼里寒光一闪,左手聚力,一掌直劈溱白胸口,在溱白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他毫不怜悯的将他劈落到了堕神谷中。那里面,天雷滚滚,荒火蔓延,神罚感受到灵息,大劫降下。
花寂冷冷的看着面前那道透明的结界,结界里面,天雷滚滚而下,荒火蔓延,西梵天早已变了颜色。残云滚滚,好像是世界末日般的模样。
明明是白日,可是九天之上,却平白无故开始飘落起白日流星。花寂跟在溱白身后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到这是尊神陨落的迹象。他嘴角微勾,眼里带血,放声大笑,声音悲鸣,又好像是恸哭,恍如一个疯子。
痛,烈火焚烧般的痛,好像要连同着魂灵一起被烧穿。
溱白忽然惊醒,不住地喘着粗气,他现在整个身子都被汗水浸湿了,眼睛里面是余下未退的惊恐。
他摊开手掌,看到手心时明显松了一口气。手上白白净净,一滴鲜血都没染上。他无奈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自从醒来之后,他一直都重重复复的梦到以前的事。
梦到天道轮回,梦到神罚大劫,梦到花寂的剑狠狠地从他身上穿过,梦到他眼睛里面的恨意。
他到底是恨极了他吧!
溱白感觉身体有些脱力,他下楼点了客栈里的烧酒。这是酒镇梨花镇,而他们这里的美酒,便是招牌的梨花白。虽然比不得西梵天他雇酒仙私酿的那些,不过,对于他现在这个处境还能喝到来说那就是极品了。
他思量起自己醒来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当年五方天混乱,诸神合力请求诛魔骸,天道罚下神罚。最后,他去堕神谷执刑想要趁机救出花寂的时候,却被他那没良心的孽徒设计,一掌把他劈下了堕神谷,白白地替他受了这神罚大劫。
神罚之下,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活着出来。
他以为自己铁定是死定了,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可是,三年前他竟然奇迹般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凡界。可是,他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灵识残缺,魂魄不齐,如今的他,恐怕只有一魂留于体内,而他的术法,也几乎都没了,却还留存着以前的记忆。只能说明,现在的他,该是胎元(人魂)。
最先醒过来的时候,他本来是急着想找回自己剩下的魂魄。可是,却也发现一个问题,如今五方天早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听说,他死了之后。花寂同五方天宣战,四位主神同他交战,皆以战败而告终,或退或隐 。此后,花寂建立了一个洪荒界,与五方天并存,专门收容为五方天所不容的邪魔妖物。这四海八荒里面,为五方天所不容的,几乎都是无法控制,脱离掌控的生灵,有了洪荒界这样一个地方之后,全部都聚到了一起。至此,花寂被奉为荒主,洪荒界的力量越壮越大,成为了与五方天齐名的存在。
眼看,这四海八荒的格局已经定了。而且,被花寂管束的似乎也不错。所以,后来他也就淡了这个想法,打算趁机卸下那些担子,好吃好喝的在这人界过活。
溱白喝了口梨花白,又肆意自得的往口里丢了几粒花生米,这种享受的生活倒是让他刚刚烦闷的情绪一扫而过了。
“唉,你们听说了吗?三日之后,便是荒渡节,到时候,洪荒界界门大开,这四海八荒所有生灵都可以前去投奔荒主。”一人脸上喜悦之色尽显,声音压得有些低,透着点神秘。
因为在溱白隔壁 ,到一字不差的全部落入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荒主,花寂。
溱白拿起筷子,若有若无的在桌子上敲着,实则却注意那边说的一字一句。他瞥了一眼他们的着装,都带着剑,应该是凡界修仙的小弟子。
那边围在一起喝酒的几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语气中大多都是对洪荒界的向往之情。看来,洪荒界的影响力,已经比他想象的扩展得大了。
这时,隔壁桌上忽然就有一人站了起来,他狠狠的一掌拍在那些小弟子的桌上,眼里凶狠,咆哮道:
“荒主?他不过就是一个踩着自己师尊骨头上位的东西,他也配。”
语气里面是不耻与唾弃。
溱白闻言,刚刚倒入口里的一口酒,毫无保留的狠狠的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那小子,是在给他出头抱不平?
梨花镇离洪荒界很近,是人界离那里最近的地方。如今,荒渡节即将到了,到时洪荒界界门大开,所以凡界无数修仙的修士都急着赶往这个地方,大多都是想进去大开眼界或是借此投靠,一步登天。
那群小弟子听了之后,瞬间就不高兴了,刚才第一个起头特别崇拜荒主的那个,立即站了起来,狠狠的看着他:“你既然对他如此不齿,那你何故还来这里,还不是想入洪荒界。”
那人冷笑一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呵,可笑,本公子进去,那是为四海八荒除了这个杂碎。”
溱白抱着手坐在一旁,兴趣盎然地盯着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好像那些人就不是在说他一样,完全就是个没事人的样子。
“花寂欺师灭祖,就算有再大的功绩,他不过也就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妖魔。”
溱白静静地听着那人堪称义愤填膺的词,心里面却莫名觉得有点抽疼。
欺师灭祖吗?
其实倒不见得吧,在花寂的心里面,他早就不把自己当师父了。他恨他,恨不得他死,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溱白想到这些,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
“欺师灭祖,还不是溱白为老不尊,他自己对徒弟那点龌龊心思,才让人觉得不齿。”小弟子丝毫不在意的回击,言语刻薄歹毒。
溱白闻言一愣,感觉自己好像被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脸上是火辣辣的疼,难得的起了点情绪。
他以前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正在想要不要想法子教训他们一顿的时候,只闻一声惨叫,那些已经被狠狠地掀翻了出去。
接着,只见一身红衣的妖孽男子慢悠悠的走进来,他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额前是一块红玉护额,碎发垂落,逆光而来,俊美得让天地万物都失了光华。
明明是男子,却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世间再也不会找到比这好看的人,无法移开眼。
“我去 。”溱白看到那来人的第一眼,眼睛瞪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到花寂。等到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翻过身来趴在地上,和那些被打倒的人一起装死。
“大胆,你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打人?”刚刚还在骂溱白的小弟子脸上惊恐未退,捂着胸口气急败坏。
花寂,目光凉薄,冷声道:“以后,你说的不要让我再听见半个字。”
声音里面透着十足的威胁,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威慑力。
那小弟子本来是不服气的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那道寒凉的目光射过来,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他将目光移向刚刚在说他欺师灭祖的那个人,那人恐惧的后退,他却嘴角微勾:“说的不错,他欺师灭祖,确实是个杂碎。”
溱白将脸埋在地板上,躺在地上装死,却感觉到背后有脚步声越靠越近,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今天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睡觉梦见醒来就见到了?
花寂如此恨他,现在他又没什么灵力,被他抓到,想把他捏死不过就是覆手之间。
完蛋了,这回玩大发了。
溱白心里面一直在腹语,背后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