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师尊这命可值钱了,既然交到你手上了,那你可得好好护着,知道不?”
迷迷糊糊中,意识好像被抽离,仿佛是回到了西梵天棠梨花树下,流云戏语的时光。面前是个白衣白发,仙气飘飘,笑得一脸好看的人。
可是,花寂再睁眼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溱白的白衣上染满了鲜血,那些血还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里面渗透出来。
花寂想起来了。
当时,溱白独战凶兽九婴,回到西梵天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似雪白衣上面是纷繁交错的血痕。他半跪在棠梨花树下,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流,染红了那些纷纷染染的花瓣。
花寂看着面前这熟悉的一幕,觉得心口堵得厉害,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漫不经心的安慰他,让他给自己护着结界,好像那一身的伤并不是伤在他身上一样。
“小寂,美人儿是不能哭的!”
接着,面前的似雪梨花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接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血色,浓重的胸腔里面都弥散着粘稠的血腥味。
“师尊,师尊,我求求你了,你把结界打开啊!”花寂拼了命的砸着面前那道透明的结界,结界里面是被笼罩的堕神谷,天雷滚滚而下,荒火蔓延。残云滚滚,好像是世界末日般的模样。
明明是白日,可是九天之上,却平白无故开始飘落起白日流星。花寂跟在溱白身后这么多年,自然了解到这是尊神陨落的迹象。
“师尊,不要——”
溱白浑身都是伤,身上的白衣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无数道荒火天雷劈在他身上,将他劈倒在云层上,他又固执地站起来。鲜血肆意,染红了云层 ,浸染了一路。那是,朝着他越来越走远的方向。
“师尊——”花寂哭喊的几乎嘶哑了嗓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像是发疯一般撞向那结界,想要把结界撞开。
可是,眼睛里面,溱白的身影越来越远,影子越来越淡。
“我说过,天塌了,师父也会给你撑着。”
他回头 ,看着他,脸上依旧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可是,身影却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轻。他看着他,嘴角挂笑,眸中带泪。
那抹淡如远山的身影,终于是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碎裂成漫天星辰。
“我说过会护着你,用命护着你 。”
“师尊!”花寂忽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知道,他又梦到那天的事了。
他揪着胸口,接连着又喘了几口气,才算是恢复了些。白帝溱白之徒花寂大逆不道,将其打落堕神谷,使白帝受神罚而羽化。这四海八荒,传来传去都只有他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版本 。可是,这背后真正的原因,却也只有花寂一人知道。
溱白如何死,如何替他而死。
溱白死了,他的死,终究是成为了他心里面不能言明的悲伤,是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梦魇。
“哟 ,醒了。”
模糊中,传来一个幽暗的声音。接着,浑身被青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出来,他整个人都置身在青色的袍子中,连脸都是完全的被面具笼罩起来,看不到任何一丝缝隙。
青帝青稚,五帝之一,居住于无尽海。
“您,是您救了我?”花寂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跪在无尽海外面只求与他一见,跪了三年,却突遇天劫 ,原本就想着就这样死去的时候。青帝却出手相救,将他带回了这里。
“青帝,我求……”花寂从床上下来想要跪倒在他面前,求他相助,却在半空就被青帝截住了,青帝淡声道:“本帝不是你师尊,受不了你的礼。”
“如若想救溱白,不在于本帝,而在于你。”
青帝敲了敲自己的下巴,虽然那上面都覆盖着青铜,但他倒是浑不在意。
“历劫失败,我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哪怕你真的能通过轮回井找回他的三魂七魄,他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青帝道。
花寂一愣,沉声道:“无论师尊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意。”
“他,是因我才沦落至此,他得活着。”
花寂的声音很低,眸子晦暗,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杀了他,再来显现你的愧疚吗?”青帝语气不善,看起来对花寂还是存有一定敌意的。
司时之神白帝溱白,那是一个何等人物啊。如今沦落至此 ,不过就是因为最开始收了一个这样的徒弟。神罚之下 ,他本该灰飞烟灭。可是最终,却是溱白,是他的师尊,代替他受了这诛神灭魂的神罚之刑。
所以,原本现在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人应该是他,是他犯的错,凭什么要让他师尊代替他受过。是他夺走了溱白的命,是他,他的师尊是因为救他才会落得这个地步的啊!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活得心安理得?
“得,反正我话已经摆在这里了,至于你此去,无论是死是活,那可都别回来折腾我了。”青帝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色棋子递给他。
花寂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好像是握着那人寒凉如玉的手。
法器魂音。
“这是溱白的法器,我把咒术施在上面了。”青帝继续道:“轮回一入,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由我等控制,到时你只能靠自己。”
“你明白了吗?”青帝道。
花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花寂转身要离开,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你此番助我施用这逆天的禁术,在其他几位尊主的面前,怕是不好交代了吧!”
“用不着交代。”青帝叹道。
“就盼你能把溱白带回来,到时候面对他们,我也不用孤立无援。”
花寂点了点头,也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全部都哽咽在了喉咙里面。终于,一步转身,离开了无尽海。
轮回之井,连接着千万凡世。可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寻到你。
师尊,我来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