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花寂双手撑在溱白两侧，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中带笑，邪魅如斯。
压迫感铺天盖地，让溱白蓦然想起半年前的那天晚上，花寂和他，似乎便是这般。
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溱白虽然极力压抑了，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胸膛的起伏，呼吸有些急。他虽然嘴硬，可是身体上的反应却掩饰不住。
花寂看着他这般模样，脸上的笑意更甚，这么多年，他见惯了溱白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溱白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有些好玩！
也，说不出的勾人。
花寂脸色一黑，低咒一声，在把头再次往下埋的时候，溱白却蓄力已久，用力一掌把他狠狠推开。
花寂分了神，没有注意居然就真的被推了出去，就地一滚，半晌才稳定身形。
等到他朝这个方向再次看过来的时候，溱白已经拽紧自己的领子，已经从原地起身。
溱白向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经历了刚刚那一番胡闹，领口被扯的有些凌乱，衣袍上面也满是褶皱。
此时，花寂抬头，便见到溱白恼怒的盯着他。
“师尊在想什么？嗯，还在回味？”花寂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闪过一抹嘲弄。
溱白被戏弄得红了脸色，踉跄着后退一步，怒声道：“你大胆——”
虽然是义正词严的怒吼，但配上他现在这个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花寂半倚靠在地板上，慢条斯理的理着袖口，有些好笑地开口：“我向来就是大胆的，师尊忘了吗？”
溱白愕然。
花寂确实从小就不是一个听话的性子，从小到大惹过那么多麻烦事，说是胆大包天也不为过。可是那仅仅只是对旁人，若是以前，只要他皱一皱眉头，花寂哪怕有再多的委屈，也绝对不会忤逆他半句。
溱白惊觉，是不是明白了什么。
他待自己，向来是这样好的。
可是，那也只是以前了。阴谋算计，筹谋伪装，误会重重，这是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跨不过去。
“我记得的。”溱白低声道，胸口有点堵塞窒息。
花寂冷笑一声，看着溱白，似乎是想到了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嘲笑道：“再说，不是师尊先凑上来的吗？”
花寂脸上尽是鄙夷的神色，他死死的盯着溱白的眸子，四目交叠，溱白闻言脸上有点不自然，半启着唇，似乎有些惊愣，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目光。
“曾经师尊拒绝我好一番义正词严，我原以为师尊孤高圣洁……今日看来，原是这般不值钱。”花寂眸子嘲弄，声音低沉，不依不饶。
溱白原本有些窘迫的神色听到花寂这句话之后却霎时间变为惨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可花寂眸子冰冷，只剩下厌恶嘲弄，哪还有刚刚见到的半分柔情。
沉默，两个人之间是久久的沉默。
花寂慢悠悠的继续打理着袖子，然后漫不经心的起身。
可是在花寂起身的时候，地上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不知是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到了地上。
两个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下移，看到那落在地上的东西的时候，两个人的瞳孔都同时锁紧。
落在地上的东西，并不算起眼，只是小小的两瓣莲花，真的只是有莲花花瓣。可是却是罕见的青色，剔透如冰晶，隐隐的发着青光。
这是……混沌青莲！
溱白惊觉，他看向花寂，花寂已经施力将那两瓣青莲重新收回了掌中。
那一瞬间，溱白就明白了花寂想要做什么。
鸿钧时代，曾孕育出一天地灵宝，名曰混沌青莲。据说，鸿钧老祖便是从这青莲体内诞生。
后来，封神大战，混沌青莲凋零碎裂，只留下五瓣花瓣，由五帝各守一瓣，这也就是五方天的由来。
虽然无人知晓这秘宝究竟有何用处，可是源于鸿钧的东西，他们已经守了数十万年。
花寂现下这两个应该是从药王墟和无尽海取的，按照暝帝的沉默，昆仑后山那一遭应该还没有得手。
花寂甘愿的陪他回西梵天，他知晓他是有自己的目的，却没想过会是为了这个来。
混沌青莲，究竟有何用？
连他都知晓得不清楚。
“你想要做什么？”溱白声音低低，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呵！”花寂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步步紧逼，终于将溱白抵在墙角，再无可退。
“怎么？师尊想阻我？”花寂冷笑：“怎么阻止，再把我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剥皮抽筋！
挫骨扬灰！
言语狠毒，溱白闻言只觉心颤，脊背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上了冷汗。
“我从未……”溱白动着嘴唇，嗓子发干。
花寂却已笃定，他将手指放在溱白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道：“嘘。”
“师尊，你说的话，我半句都不会再信了。”
“至于我要做什么，那烦请师尊看好，到时候可瞧瞧，诸神陨落，血染九天是何种模样？”
模样好看的少年，却阴冷的说出这番话，很平淡，却辞藻狠厉。
溱白觉得冷汗湿透了后背，若是旁人听了这番话，恐怕只觉得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居然想以一人之力覆手乾坤，血洗众生。可是溱白却不敢不信，他知晓这背后的一切，花寂眸子里面的那种野心杀戮，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甚至于昔年，在昆吾的眼睛里面，他也没有见到过这么狠厉。
“不过，这么些年过来，我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师尊给了我命，羞辱，折磨，一身的伤…呵，我却总是时时挂念……”
一句句话，近乎咬牙切齿，到最后却硬是软了语气。
花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觉得他大抵是疯了，语气有些疲惫：“师尊也知晓我对你的心思，那么你可愿舍你一人，来渡我？”
溱白怔怔，喉咙发干，刚想要说什么。
花寂却已松开他后退几步，甩开袖子，大笑不止：“你还当真了？”
“我告诉你溱白，我早就不稀罕了，你瞧见了，我现在瞧着你只剩下厌恶，他无时无刻都不在提醒着，从前的我是有多么可怜，多么愚蠢，愚蠢——”
花寂又哭又笑，像是一个疯子，不住的摔着袖子。
这是第一次，他叫他的名字，那样冰冷。
像是两把匕首，把溱白扎了一身的窟窿，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听着居然这般疼！
“你为了昆吾塑造出来我这么个怪物，处处利用，你瞧瞧，我这一身的伤，哪个不是你给的？”
溱白愕然，花寂果然是知晓的一切。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真相戳破之后的场景，可是却唯独没想过这个，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两个人原本已经解不开的误会上面更是雪上加霜。
彻彻底底的打了一个死结。
“大荒山里，诛仙台上，山海界的地牢，落雪神山，归墟——哪一个不是你给的？你明明知道，可你只是冷眼旁观，你从来没想过救我，从来没有——”
花寂厉声吼着，眼眶赤红，在他的质问声中，溱白只觉浑身冰冷，似乎整个人都麻木了，只剩下头脑是清醒的。可是清醒的状况下，那种痛苦却更加真实。
溱白不知该作何动，只觉得浑身瘫软，任由花寂拽起他的手，让后引到自己胸口，花寂发疯一样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
他把溱白的手。狠狠的按到自己心头的位置，仿佛要把那上面插出来一个窟窿，他近乎咆哮：“你感受到了吗？它早就不会动了。”
“身体上那么多的伤，都不及你给这里带来的疼，你伤我多少，溱白，你伤我多少——”
“山海界，我明明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在诛仙台的时候，我确实还仍旧期盼着你有一点悔意，但凡你为我说一句话，我都会告诉自己，你是有苦衷的，只要你说，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可以把这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到以前……”
明知是谎言，他都会听下去，哪怕是自我欺骗，都当做是甜言蜜语。
花寂控诉，他不断的摇着头，不停的摆着双手，嘶吼着嗓子：“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只是把刀插进了我心口，你比他们任何人都想要我死！”
我信你，可是那个时候，我只信你。
花寂真是疯了，这么多天的伪装演戏全部在此时撕破，暴戾无情，他是从地狱里面爬回来的恶鬼，要把所有人都一起拉下地狱。
溱白说不出任何话，无声落泪，满世界好像都只剩下花寂的质问，字字锥心，鲜血淋漓。
他自己知道花寂就是昆吾，可是他无法说出来，因为花寂不愿意承认，他只当自己是溱白造出来的傀儡，想要替昆吾讨一个公道。
在山海界地牢里面的时候，帝里告知了花寂昆吾的事情，可是又怎么会那么好心，这其中势必有一些篡改和隐瞒的地方。他挑拨之下，花寂只以为自己溱白打造的傀儡，连以前他对他的那丁点好，都是由于他身上昆吾的影子。
摇尾乞怜，得到的只是施舍。
后来，一步步向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无法回头，也停不下来了。
如今，溱白再说什么，花寂都只会以为是借口利用，他哪怕解释，他也不会再信他了。
这是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