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离怔了一怔，然后也笑了。
他一边拿着根枯树枝拨弄篝火，一边笑意晏晏：“师尊说什么呢？离儿不明白。”
白念惜单肘撑地，斜斜地倚靠着半躺在地上，两条笔直的长腿，一条大喇喇地伸直，一条曲起，慵懒得像只晾着肚皮晒月光的豹。
“还装傻呢？”他斜睨一眼路离，“手段倒也算高明，我竟看不出你的真身来。”
“既然看不出我的真身，那师尊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路离微挑下眉，一副愿闻其详的受教模样。
白念惜轻笑一声：“路离虽说是我徒弟吧，可这只小喵犟得很，这么长时间从没喊过我一声‘师尊’，更别提什么‘暖暖手’，‘仰慕已久’之类贴心的话了。”他摇头道，“他平日里连笑一下都吝啬三分，人家是一开心就会笑得露出八颗牙齿，他是连道牙齿缝都不会让人看见。”
“他就是只浑身炸毛的面瘫小猫。”白念惜精辟总结。
“但是你呢，太可爱，太乖巧，太会讨人喜欢，你别说，我真的就快要喜欢上你了，”白念惜勾起右唇角，邪邪一笑，“可惜咯……”
“不可惜不可惜，”路离笑得又乖又甜，“他既不是个好徒弟，师尊又何必还惦记着？他不在了岂不是更好。从今以后就让我陪在师尊身边，定会让师尊日日欢喜。”
“唔……”白念惜拖长了声音沉吟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路离见状，赶紧靠白念惜更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让人无法抵御的魅惑：“师尊，我会做一切你喜欢的事情，比原来的路离做得好一千倍一万倍。那路离心都是冷的，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可我不一样，我把师尊放在心里，唯此一人。师尊，我陪你上第七峰，我陪你修炼千万年，师尊……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念惜已经一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笑容还在脸上，却已凝结成霜。
“可惜，你不是他。没我的允许，谁准你夺舍？”
只见路离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双手死死抓住白念惜的胳膊，拼命拉扯想要摆脱桎梏，可是白念惜的手却越收越紧。
“啊……”
路离突地发出一声尖利的锐叫。
白念惜蹙紧了眉，这不是路离的声音，而是……
遽然，路离的额头皮肤往外突兀而起，似有什么东西要由内向外钻，足足顶起一寸多高，突起的皮肤渐渐显现成一张小小的人脸模样，伴着那张脸同生的，是一股莫名的异香，实在说不出的诡异。
“白念惜！”那张突起的脸在叫白念惜的名字，声音刺耳得像久置的机杼，“嘎吱”作响。
“呵！终于现身了！”白念惜初也被惊了一惊，但随即微眯下眼，笑了，“川泽山林，不逢不若，异气所生，惑人心智者，是为魅。而且你还身带异香，恐怕是只花精所化之魅吧。”
脸上虽在笑着，可他的手却依旧扼紧路离的喉部，一刻也未松懈。
“不错，白念惜，我本来不想伤害你，只想用这路离的身子，走出万绝秘境，去到外面的世界，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识破我！那不如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那只花精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音时高时低，随着笑声，那张突起的脸又陡然往外一窜，撑得路离额前皮肤突起老大一块，被月光斜照下来，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在寂静幽深的山林中，更让人毛骨悚然。
可一转瞬间，她的声音就变了。像刚才蛊惑路离时一样，清灵润秀，又含着动人心的媚惑：“把你自己给我呀，白念惜！让我们合二为一，永远在一起！路离是个什么东西，哼！我们俩永远在一起，才能组成世间最完美的身体！”
花精的那张脸隔着路离的皮肤，突到白念惜眼前，目中两道暗色血光一闪，然后死死地盯住白念惜不放。
白念惜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路离，脸上一派笑意盈盈，也回看着小花精。
片刻之后，只听得那花精又一声厉嚎。
“为什么？为什么？啊……”
白念惜站起了身，好整以暇地掸掸衣衫，漫不经心地瞥路离，呃，是那花精一眼，淡然道：“想知道为什么我能不受你所惑呀？”
“你可知道九尾狐族最擅什么？”他轻巧地笑了笑，“九尾狐族最擅媚惑之术，当年女娲娘娘都借我狐族先辈之力匡扶天下正义。我虽说不习媚术，但身边多的是擅长此术的姐姐妹妹们，她们可没少拿我当实验品，最惨的那次……啧啧啧，往事不堪回首。就你这点小伎俩啊，还入不了我的法眼。”
“魅？”他沉思着，“你该是拿住了路离的心劫，将他困于心。说吧，你是自己个儿出来呢，还是要我硬来？”
那花魅面目狰狞，忿恨地摇晃着脑袋，猛然一掌，挟着火炎咒的威力，席卷而来。
白念惜迅疾飞退，躲过那道火龙，嗤笑一声：“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
二人你来我往间，已对拆十数招。
花魅毫无顾虑，操纵着路离的身体，招招狠辣，直攻要害，白念惜却忌讳着，怕伤着路离，只能全力防守，一时间竟被他压制得退至竹林深处。
沿路的翠竹花草，俱被花魅冲天火势焚烧得焦灼一片。
又一条火龙直扑而来，竟是花魅施出祀火龙炎咒，以破竹之势，在白念惜身后紧追不舍，他飘飞起的衣带都被烧了起来。白念惜又惊又恼，不由回头大喝一声。
“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