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绝影款款而来,一身霓裳换做火红盘龙的织锦长袍,浓墨重彩的张扬辉煌。金色的盘龙,犹如直欲冲上九霄。负手扬眉间,那蝶翅欲飞的火红衣袂上绣着的璨金色纹路,直直晃了所有人的眼。仙姿玉色的面容上,浓睫投下的阴影犹似宣纸上的淡墨洇染。一双墨瞳璨若晨星,轻轻一扫,刹那间就叫人遽然间失了魂魄,金光锦簇的皇冠之上,垂泻着七彩琉璃珠,宛如祥云飘浮。
傲天不由得灿然一笑。果然如他所想,牧岑穿上喜服是如此世间无双。
牧岑挥手斥退旁人,只余他二人。他走近前来,一双星眸仍如往常一般深幽地看着傲天,然后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
“龙儿,你让朕……好生为难!”
“……”
为难?傲天怔了一怔,怎么就为难了呢?我不过只是想来见你一面啊。他微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牧岑看他苍白若纸的脸,和一身血污,眼中闪过一抹痛惜之色,可那神色变化太快,莫说傲天,只怕就连他自己也未能感受得到。
“龙儿,朕自知对你不起,可是……你也该体谅朕的难处。我……”牧岑不再自称为“朕”,他再近一步轻轻拉起了傲天的手,“我与你有情是真,可是……”
他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抖了一抖,拉着傲天的手一紧,但随即又松开了来:“龙儿,那日父皇宣我至紫霄宫,带我去了三生石,让我看到了前世今生天命注定的姻缘。那个人……不是你。”
他涩声说着,垂下了眼睑,掩去所有的不甘、忿恨、怨怼与抗争,再抬起眼时,已复一派平和:“龙儿,顺天而为方为正道,逆天改命终是会遭其反噬尝其恶果。你……且自归去吧。”
天命注定……不是你……
傲天依旧愣愣的模样,只一双潭水般沉静的眸子看着牧岑,眷恋地划过他隐含苦痛的双目、挺秀的鼻、略薄的唇,耳边突然响起应劫时牧岑在他耳边说的话语。
“有我在,天劫又如何?我要逆天改命,谁又能阻拦!”
“龙儿,我来为你分一半这摄魂的黑魔之息,我来为你分一半苦痛,那你日后可愿意,也与我分一半愉悦欢欣?”
声声缠绵犹在耳边,只换来现今的一句“不是你”。
他已将自己有的愉悦欢欣全给了他,可是换来的,怎么却全是苦痛呢?
喉头忽的一甜,一股血腥之气急涌而上,他禁不住又噗的呕出一口血来,踉跄着退了两步,痛苦地半弯下了腰。
牧岑几乎本能的要伸手将他扶住,可已经伸出去的手又堪堪停在了半空中,似用了极大的克制力强自压抑,整只臂膀都颤抖起来,但最后,他却还是慢慢地将手缩了回去。
“龙祖。”他的声音里都和着遏抑的血泪,可是傲天精神已近溃散,哪里还听得出来这些。
他只听见牧岑冷酷的、无情的唤他——龙祖。
“龙祖,上神,如今你闯上天庭,闹得这般生灵涂炭万劫不复的模样,可有半点愧疚于心?龙祖,念你为远古之神,也曾为天地立心万生立命,朕不予重罚,你也莫再让朕为难,让众神为难。自去龙潭内闭关静思吧。”
“我此番引天下之洪溃泛四海八茺,确是有过于天下苍生,但何曾有过于你?又何曾有过于众神?”傲天茫然地抬头,对上牧岑故作高冷的眸子,却见牧岑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不与他对望,不由讥讽地笑了一声,慢慢挺直了胸膛。
“愧于天下苍生的,我自会还清,倒也不劳天帝费心袒护。”他微扬起了下颔,以睥睨的姿态蔑视众神,“我愿以龙鳞还于山川,龙筋还于河流,龙血还以殒命的万民,以赎这罪孽。”
“至于你,”他冷冷睨一眼牧岑,“还有你们,”他再扫过不远处的众神,“我无过。”
话音刚落,傲天便腾身飞起,喝道:“既是要受天谴,便让我上了诛仙台吧。”
说罢,便直往诛仙台方向而去。众神愕然,然后慌慌张张地紧随其后。只有牧岑几近脱力地颓然跌坐到了地上,半晌,才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
龙儿……我知你已在承受着天谴之苦……我本是为了救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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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虐心虐肝的反魂树龙祖篇。其实天帝也是无可奈何,他在三生石上窥见了天命,知道如果两人强行在一起,违了天道伦常,自己乃是帝星临世,不会受损,可是龙祖却会遭天谴反噬,估计不久就承受不住要身殒混沌了。所以他才忍痛舍弃这段情,可是龙祖刚烈远超他想像。最后还是悲剧落幕。
其实有心想将龙祖篇扩成一部三十万左右的中篇,细细地再写一写。我爱龙祖!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