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便是诛仙台上,剥鳞抽筋,自爆灵核,湮灭于天地。
至死,牧岑也再未来过。
傲天的声音渐轻,路离也未作一声。反魂树林内一片寂静,只余风过林梢的簌簌声响。
良久,傲天才又悠悠道:“你刚刚问我想要什么?他已经不在了,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吗?”
路离终于垂下了眼帘,心中一阵戚戚然。
“你和我很像。我们都偏执地爱着,哪怕与世界为敌。可惜我的求不得,是永远不可得了。”
“把龙珠留给你,也是一点私心。人人都说我所求世间无人能做到,人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就连他也是这样……我总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情,不会随时空幻灭,生死亦无法阻隔。只不过,不是我和他罢了……”
“死生相随……总是有的……”
话音越来越轻,似乎融进了微风,化了。
傲天的那一道魂,慢慢变得愈发透明,那虚影变得越来越渺然,越来越淡薄,几乎成了难以辨别的一场镜花水月。
终是消散了。
只余下那颗龙珠,还在路离面前悬停着,闪烁着。
他的新主人,终于伸出了手。
整个反魂树林,每一根枝干,每一条叶脉,都似在一瞬间被闪电击中,觳觫摆动。
整座林内忽地大风卷地狂流爆散,一道白芒自穹顶而下,顷刻间照得林内如白昼一般。
白芒过隙,迷阵,破了。只剩下悠悠风啸划过,一派安宁。似乎那些经年的情仇爱恨,也都如过眼云烟一般,已消亡于无尽的岁月之中。
“傲天呢?嗯……迷阵?”
怀里的白念惜渐渐清醒过来,睁开还迷惑的双眼四处张望。
“迷阵解开了?”
“是,这迷阵是傲天所设,他走了,阵自然也就解了。”
“走了……”白念惜有些黯然,“人人都道龙祖一身逆骨,离经叛道,可谁知道,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若当年,天帝没有……”
路离牵住他的手,安抚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再带了一带:“他既愿意走,说明已经放下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迷阵破了,禁锢灵魂的力量也随之散去。只见那些之前被困于一个个树牢中的生魂,脸上皆现出迷茫之色,有的已经开始四处游走。
白念惜有些急了:“不能让他们到处乱跑啊,得赶紧把他们带回朱仙镇回魂,若超过七天魂魄不能回体,朱仙镇里的那些人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却突地听得整个林子上空传来夜阑低沉的声音:“……若非壹念虔诚,亡魂无由降赴,以今召请,望尔来临,以此振铃伸召请,亡灵不昧,遥知愿闻,仗灵幡而接引……”
抬头望去,一张巨大的黄色召魂引灵幡悬于空中,覆于反魂林之上,所有林内的亡灵,都受了引魂之令,飘飘然然被吸入幡内。
白念惜不由欣喜地摇了摇路离的胳膊,笑道:“看来迷阵得破,臭鸟他们也安然无事了。我就知道,这臭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此处交给他就好了。”
说着,他抬手凝出一只传语金蝶来:“臭鸟,收你传信后我与路离来此寻你,现在既已事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就不回朱仙镇了,余下的事宜你搞定啊。”
“有要事要办?”
“是啊,”白念惜站在反魂树林子里,理直气壮地说:“我还要砍反魂树呢。”
不知是不是又有了幻象,整棵反魂树都抖了一抖。
“莫怕莫怕,”他嬉笑着拍拍身边的一根枝干,“你好歹也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灵木,胆子怎地这么小?我只要截一段一米见长的树干,能削成把剑就好。不会很痛的哈。”
路离颇有些无语,看他与一棵树对语。
白念惜却不打算让他白白地看热闹,走过来牵着他一起往前,直到了反魂树主干之下才停住了脚步。
六七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不知怎地,在微微的风中竟瑟瑟地抖,抖得满树的叶子都“哗哗”的响,莫名让人觉出一些可怜来。
“我要树心处的,那里灵力最盛,制器最为上乘。那啥,要不你自己来?省得我把你弄疼了。”
半晌,那粗壮的树干忽然潋开了水纹般的波,慢慢地漾出一个漩涡般的黑洞来,自波纹中,一段一米来长的木方自树干而出,落在了白念惜的面前,树干才又恢复原状。
白念惜手指抚上了那段深色木方,触手如玉石般温润,指尖隐有灵光闪动,他不由笑道:“小树呀小树,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