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于墓中的可怕力量骤然停驻了，天地间的震颤悲鸣声也渐弱了下来。
路离不知何时已飞身而至，横挡在了白念惜跟前。
“小喵……”
白念惜低低地叫一声，从身后拉住了路离的衣角。
路离没有回头看他，与路殇正面对峙着，但是却于暗处将手伸到身后，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你竟要为了一个外人，与我为敌？”路殇收回掌势，沉声问道。
“他不是外人。”
“哼，”路殇冷哼一声，“刚才你已看到当年东海一战的情景，我冥族所有族人的血泪，难道还敌不过一个白念惜？”
“有些人须得偿清当年的血债，但不是白念惜。他是我……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授业之情，只要有我命在，任谁也不能伤了他！”
路离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凛冽桀骜，灼如闪电，身形挺如青松，钉在白念惜前面，无畏亦无惧。
路殇斜扬起嘴角，笑得邪恶而俊美，声音既慢且轻，说出的话却令人胆战心寒：“恩情？还想在我面前隐瞒心思！莫要忘了，我是你老祖宗！不过啊，我看这白念惜对你却难有这般情深。若真要留住他，日后你复兴冥族，与三族六界大战，你当他会如何？是会与你并肩作战还是会与他的父兄站在一起？到那时，你又准备怎么做？”
路离眼神闪烁一下，不答他话。
“要我说，你若想长久地留住白念惜，就该杀了他，然后将他的魂魄封印在尸身之内，粹炼成尸魄傀儡，这样他既能保有神智和生前的记忆，又只能永远依附于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路离，”路殇突然抬高声音喝一声，“你还不动手？”
路离身躯猛地一震，僵立许久，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他深深注视着白念惜，眼波如一泓深潭，看不出喜怒。
路殇的话在他心头回荡，他不敢去细想，若真有一天，他与白念惜二人要血刃相向，该如何自处；他更不敢想像，永远失去白念惜会是种什么光景。
他是照进他黑暗世界的唯一曙光，是他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尖尖上的一点柔软，是他的强烈，他的温柔，他夜深人静时不可与人说的痴心妄想。
是他要永远留住的，唯此一人。
路离神色复杂地慢慢抬起了掌。
白念惜死死咬住下唇，印下一道苍白的痕迹，而他的脸色，比唇色更惨白。
“路离，”他无声地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眶忍不住泛了红，再张嘴时，声音低沉沙哑，令人心悸，却又满心疼痛，“路离，当年四族大战，六界苍生惊栗，历经数十载，天下动荡，满目疮痍。参与者，谁都有错，谁能无罪？但万年已逝，现在大道得赦，难得的安宁详和。听师尊一句劝，唯有放下，才得始终。三族血誓，冥族只可余一人，你……”
他哽咽一下：“我知道你历尽苦难，只愿你能平安喜乐。师尊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丢下你一人。若你真的放不下心来，就动手吧。”
“只是你要答应我，放下四族血仇，从此天高云阔，只做你自己。不是冥族的路离，亦不是扶摇的路离。”白念惜凄然一笑，美撼凡尘，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路离面色微变，渐渐地，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隐有淡淡泪光浮现。终于冰寒褪尽，他握住白念惜的手，极轻极轻地，唤一声他的名字。
“白念惜。”
“嗯。”白念惜睁开眼睛，轻声地应着，只是一眨眼间，一滴泪倏地落了下来。
那泪直落进路离心里，酸软胀痛，不能自己。
他遽然转身，一记起手式，面向路殇。
“我要带白念惜出墓，谁也阻止不了。”
路殇危险地眯了眯眼，食指微曲，用力过猛指节泛白，但顿了一顿，却还是松开了拳。
“如若我说不行呢？”
路离冷冷一笑：“你可以试试。”
“哈哈哈，”路殇仰首大笑，“果然是我冥族的血脉，狂傲至此，倒有我几分风范！只是这个狐族的小子，跟那些所谓正道人士一模一样，天天口口声声地护道卫道，这种人实则最是绝情绝义！路离，你可想清楚了？”
说着，他目有深意地看向路离身后的白念惜。
路离微偏下头，眸子扫向白念惜方向，眼眸坚毅，神色温柔。
“好，你一心要护着狐族的小子，倒也罢了，只是……”路殇目光一凛，“冥族的血不能白流，你该知道自己肩上承载的是什么。若是你听了这白念惜的话，置家族血恨于不顾，那我留你也是无用！”
说罢，往前跨一步，杀气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