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海旁蜃气像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即为蜃。只不过蜃楼每过百年便要自毁肉身，好比凤凰涅槃，在自灭中寻求更大的精进。”
青桑真人伸出双手，摊平，忽地手心中飞出一只婉转啾鸣的黄鹂鸟儿，双翅
一振飞出窗外去，可刚飞到半空，忽地幻作了一片浅黄梨花瓣，随风飘飘而落，甫刚落到地上，又忽地成了只小黄猫，喵呜一声叫，转身就跳着跑了。
他的声音变得如幻如真，飘忽而悠远：“这不是术法，也是蜃。与海市蜃楼一样，这些皆为小蜃，化世间物，行世间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所辨；而大蜃……”
“吾便是世间，甚至，吾便是宇宙。万物于吾胸，星辰于吾心，天道运转于吾手，吾即一切真，吾即一切假，吾即一切空，吾即一切灵！”
白念惜醐醍贯顶，胸中犹如万涛奔腾，愣愣地坐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青桑真人关于蜃的这一番见解，实在颠覆了他与道之所悟。
“蜃……吾即一切……”
“对，真或是假，皆由吾心而定。”青桑真人含着笑点点头，“要对付霍逸风，对付仙门百派，来硬的肯定不行，只会重蹈万年前冥族覆灭的命运，所以我们要施蜃。”
他伸出一只枯瘦的手，一边用小拇指指甲剔牙，一边含糊不清地接着说道：“不过这可不容易，海市蜃楼要让人辨不清真伪，已是不易，我们这一场更是浩大，唉，难哦难哦！脑壳疼！”
路离低头沉思，半天不语，好一会儿才道：“以世间为蜃，甚至宇宙为蜃，我们办不到，不过若以扶摇为蜃，倒是可以一试。”
“嘿嘿嘿，”青桑真人奸笑两声，“臭小子，说吧，真人我早知你有异。光说这扶摇山上施下的隔离结界就非凡品！莫说白小仙君，便是他爹白同来了也施不出如此术法，这个可绝非青丘之术！”
“是，这是《天异录》中所载之术。”
“《天异录》？”青桑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得瞪大了如豆般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路离，“啧啧啧，你他娘的倒真是有些机缘，竟得了此书！”
“不是他得的，”白念惜翻个白眼，忍下了想打人的冲动，“是他偷的！偷我的！”
路离讪讪然，缩一缩脖子，不敢吭声。
青桑真人见他一副怂样，不由嗤一声：“《天异录》你小子都敢偷练，现在装什么装？说吧，你有何法？”
路离小心翼翼看一眼白念惜，才道：“《天异录》中并没有关于蜃的记载，但是龙祖傲天倒是自创了一种术法，与真人所说的蜃颇有一曲同工之妙。这种术法便是——水月。”
“水月？”青桑真人沉吟片刻，“镜花水月？”
“不错，一切皆为假，但假到真时真亦假，一切又为真。真假只看施术之人。但此术浩大异常，我一人之力无法施行。”
“你一人之力不行，还有白小仙君啊，再不济，还有老道我呢！嘿嘿，来来来，说来听听。”
……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夜。
弦已紧，箭欲发。
室内却是一片旖旎风光，白念惜与路离二人依偎在床榻上，喃喃低语。两人颇有默契的皆不谈明日种种，只说些有的没的闲话家常。
“上一批埋下的梨花白，应该可以喝了吧？”
“嗯，回头挖几坛出来让你解解馋。”
“嘻嘻，待开春梨花盛开时，咱们再来酿上一批新的，如此循环往复，便永远不会缺酒喝了。”
路离忍不住伸手轻刮白念惜鼻尖，笑道：“改日不如我们再扮作小厮，去那王记桃花酥也呆上几个月，学学制作桃花酥的手法，这样院里那棵老桃树开花时好歹也能派上些用场。”
“也行，”白念惜懒懒地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省得养它这么多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总得捞回些本来。”
正说笑间，屋外有人恭敬的唤道：“君上。”
清灵悦耳，温顺恭谦。
张灵玥。
白念惜撇了下嘴角，不说话，倒是路离蹙紧了眉，不耐地朝外喝道：“什么事？”
“禀君上，喜服赶制完毕，属下特地拿来请君上过目。”
喜服？
路离神色稍舒，覆下身在白念惜耳边黏黏糊糊地用气声道：“喜服到了，怎么办啊，师尊？我不想她进来，可我又好想看你穿喜服的模样！”
声音那般勾勾搭搭，让白念惜不禁红着耳尖伸出舌头，轻舔了下略显干燥的唇：“明日再看啊。”
路离看着他舌尖舔弄的样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墨色瞳眸微动，脸上弥漫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把脸转到一边。
“我等不到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