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巡逻的弟子按照班制分批排列齐整,在偌大的苍梧天都巡察。
“哈……”小五打了个呵欠,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看还在如浪般翻滚在空中的血色骷髅,疲惫地捅了捅身边的阿思。
“你看着点儿,我先睡一会儿。”
“不行啊,小五哥,这山门处是我俩守卫的,不能睡啊。”阿思急得赶紧摇晃小五几下。
“哎呀,怕啥。”小五有点不耐地拍开他的手,仰头朝天空指了指,“山门有先祖施下的古法结界,任他神魔都难破。再说这已经三天三夜了,也没个动静,谁知道什么时候大战才开始啊?”
他压低了声音,有点悲哀又无可奈何地道:“师兄们都说了,冥族若倾力一战,我们根本抵挡不住。都不知道有几天好活了,还不让人睡个安稳觉啊?”
说话间,忽听得自山下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沙沙声响,声音渐大,越来越近,几成隆隆之声。
“这是……”两人望向山下,却是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可是黑暗里,那声音连成一片,竟已轰隆震耳。
小五恐惧地抬头又看一眼空中,只见那可怖的血色涌得更猛烈,似乎整个夜空都要翻转个个儿般的,他本能地感觉到了濒死的惊惧,抖着声音朝山上喊道:“冥族来……”
最后一个“了”字被生生吞没在了鲜血里。
只顷刻间,山下如潮涌般来了数不尽的尸军。他们个个面色铁青如鬼,力大无穷刀枪不惧,如蝗般飞扑而至。
一个小小的小五,再加上一个小小的阿思,实在连塞个牙缝都不够。
呼救声还来不及出口,打头的十数尸军已将他二人撕扯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堆碎肉,再哄抢着争吃入腹,渣都不剩了。
可苍梧天都先祖设下的结界到底威武,将这万千尸军阻挡在外不得入。就在此时,那空中的无数翻滚的血色骷髅突地集结到一处,形成一个巨大的骷髅状幽冥血魔,张开血盆大口,一道浓重的腥红魔息直冲苍梧天都山门。
远古的灵力与幽冥血魔的魔息相较,淡蓝的结界在强悍的魔息下,似薄纸放在烈焰下炙烤一般,绝望地微薄地抵御着,最后一点点被融解,消亡殆尽。
尸军隆隆而上,近逼苍梧天都。
空中幽冥血魔的幻变已然向所有人实实在在地宣告,死亡开始了。
数千苍梧天都弟子齐集校场,面上皆是赴死的悲壮。
霍逸风如玉的脸庞上是一派冷峻:“吾等可退,可若退,身后便是万里山河,便是你们的家,你们的至爱亲朋!告诉我,你们退吗?”
“宁死不退!誓斩血魔!”
“宁死不退!誓斩血魔!”
“宁死不退!誓斩血魔!”
“……”
一声声震彻长空。
“好!”他大喝一声,翻手间神武问天银光灼灼傲然立于空中,“斩了血魔,杀退尸军!我带你们回家!”
“杀!”
“杀!!”
“杀!!!”
一柄柄神武,一匹匹灵兽载着他们的主人自地面而起,这些修士如同繁星汇聚成银河,越聚越宽广,浩浩荡荡地向尸军奔去。
以悲愤、以壮烈、以决绝、以一颗搏于胸膛的热切的心。
万千灵流横荡,那是英灵的热血,与不死不生无知无觉的尸军混战成一团,喊杀声、撕打声、灵流爆裂声不绝于耳。
到处是横飞的血肉、是被击得散了架的尸军、被砍成了两截还在地上蠕动的新尸,人已不成人,神更不成神,在杀戮面前,都现出一副恶魔的模样。
白念惜远远在瞰星台上看着,从最初的怆凉悲痛,到最后的麻木一片。
他的眼神只是本能的在人群中搜寻。
路离。
忽然,空中的幽冥血魔暴涨,几乎覆灭整个天际,它张开巨大的血口,自浓厚的血雾之中,施施然飞出一个身影。
白念惜瞳仁一缩,整颗心瞬间便被揪紧了起来,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是他不得不舍的人,又是他不能不念的人。
路离在笑。看着底下的血流成河,笑得张狂邪魅,眼神里是一种崩溃的疯狂。
他十指翻飞间结出无人能懂得的繁复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施法,那些死去的苍梧天都弟子都以一种诡谲莫名的姿势踉跄着重又站了起来,他们瞳仁中一片黑茫茫,眼神空洞不带一丝人气,猛然挥舞起手中的神武,动作钝拙却偏又诡异,转身便朝身边的同袍飞砍过去。
刚才还是并肩作战,诅咒痛骂那他娘的冥族该死的尸军,在他们倒下时还在痛惜着嚎叫着再砍倒一个尸军,为他们报仇的同门;可在这转瞬间,就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被他们狰狞着面容,呲着血牙,一柄柄刀剑生生地砍在了身上。
形势陡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