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家仆出了院子走远了，路离才爬起了身，带着慌张地小声唤道：“师尊！师尊你在哪里？”
“嘎吱”一声，墙角那陈旧不堪、边角都有些破损的大木箱子被人从内顶了开来，白念惜探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他走了？”
“是是是，走了。”路离赶紧过来帮他打开箱盖，再小心地抱他出来，“幸好你机灵躲到了这儿，若是被他发现，怕又会惹出轩然大波。”
他有些难过地轻抚白念惜柔软的长毛，黯然道：“都怪我太没用，护不住你。”
见他如此模样，白念惜不由伸出柔柔的小舌头，舔他同样柔柔的小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小月牙儿一般：“怎么能怪你？进了这幻像，我们便都回到了幼时，不光是身体，连同法力也是一样。不过好在只是幻像，只要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就能恢复如初了。”
“嗯。”路离点点头，放下了白念惜，“刚才阿七传话说父亲找我，我得去趟大厅那儿。你千万小心些别被人发现，莫要到处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
哪怕再放心不下，父亲传唤他也是得过去的。路离再三叮嘱，才往大厅去了。
奇怪的是，一路走过都没撞见几个人影，就连大厅前偌大个院场竟也是空空荡荡。他刚走到大厅那扇檀木雕花大门前，就听得里面传出个清润儒雅的男声，温柔清朗如春日初晴的阳光，足以融化冬雪的寒。
“路兄言重了，莫说阿若是我师妹，便是我们二人相交十余年，你让琪儿拜入我门下，我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
路离心中一动，缓下了脚步，立于门侧探望进去，只见路父对面坐着的是一黑衣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貌。
路父听黑衣男子直呼妻子闺名，稍皱了下眉头，暗压下了心中不满，打断了男子的话：“霍兄……”
“路兄，恕我直言，”黑衣男子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盏，小呷一口，继续说道，“你冥族遭三界唾弃，更是被三族共下血咒，世世代代只可余一人。琪儿明年便要成年了，而你第二子年纪尚幼，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成年后决斗一事，琪儿入了我门下，我自然会拼力护他周全。只是不知道你对此事有何筹谋？”
有何筹谋？门外的路离微蜷了下手指，微微垂下了眼睑。他亦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对兄长与自己的性命有何筹谋，哪怕早就明白自己在父亲心中只怕比草芥还不如，可是却仍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那是骨血内天生的渴求。
却听见路父沉声道：“霍兄放心，我既将琪儿交托于你，我的选择便很清楚了。在我心中，从来便只有与阿若的这一个儿子，那个贱人之子又岂能与琪儿相比？不过是个不相关的人罢了。”
不相关的人。
路离抿了抿唇，冷笑一下。笑自己不自量力幼稚无知，笑自己居然还心怀奢望。奢望什么呢？对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还有这个所谓的家，自己不过就只是个不相关的人罢了。
黑衣人闻言笑了一笑：“好，路兄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不过，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了你与阿若的重托，开了年你便给琪儿换个身份，送到苍梧天都来。待我们大事将成，再公开他真实身份也不迟。”
“是，”路父压低了声音，“霍兄，送来的第一批尸军虽然淬炼成了，但我那日试演练一番，却不堪一击，不知哪里还有问题。还请霍兄再搜罗一批新尸过来供我试炼。”
尸军！
路离瞳孔猛然一缩，不由往厅内望去。
却见黑衣人低头轻笑，声音还是那般温和，入耳似阳春白雪润人心脾，出口的却是震得人胆战心寒的话语：“这有何难？只消说哪个村子邪崇泛滥，然后我派人屠了那村子便是了。晚些时候我准备齐全了便给你送到后山老地方。只是你这炼尸之法久试不灵，却是为何？”
“唉，”路父叹息一声，“冥族祖上当年拼了性命传下来淬尸之法，可惜毕竟年代久远并不完全，缺了最重要的一页。霍兄也先莫急，如今毕竟有了些进展，尸军已懂得听从号令行事，只要假以时日慢慢试验，必能找到关口所在。”
黑衣人轻抚过宽大袖口处绣着的金色莲纹，轻描淡写道：“好，炼尸所需你无须烦恼，有我坐阵一切自有安排，倒是这缺失的一页……”
话未说完，忽听得外间一把公鸭嗓扯高了声音惊呼：“二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