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军头顶冒起一层突如其来的凉意,朱朝阳接着说:“我可以看看骆永辉和方慧的照片么?”
叶军开始对朱朝阳刮目相看,两年前,朱朝阳见到警cha不由自主的紧张,需得他和颜悦色的像个邻家叔叔般用拉家常的语气问话才能问出个所以然,两年过去,朱朝阳言行举止充满大人的气度,且心思缜密,从容不迫。
他从档案室找出骆永辉的资料,方慧的资料只能从骆永辉的家庭成员介绍上看到简短的一页。
“方慧属于自然死亡,不归我们管,所以详细的资料怕是弄不到了。”叶军说。
“没关系,有照片就够了。”朱朝阳迫不及待的翻开资料,找到骆永辉、方慧的照片,看的格外认真。
叶军不解的问:“你想证实一下骆英豪以及海滨男人跟这夫妇俩有多少相似度?”
朱朝阳应道:“遗传基因决定百分之七十的长相,这百分之七十里,通常会聚集父母的相貌特征。骆永辉名下只有一个儿子,也可能是另一个没报户口。”
叶军深以为然道:“这么说我们有可能真的抓错人了,但只要确定骆英豪还有个兄弟,他也逃脱不了嫌疑。算了,我直接安排有关部门调查这个疑点,派人审问他去。”
“等一下叶叔叔,”朱朝阳道,“你看。”他指着方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中年女人五官分明,算不上漂亮,板着脸的样子显示出威严的美。
叶军回过身,视线转向照片。
朱朝阳信誓旦旦:“骆英豪除了继承骆永辉百分之五十的样貌,另外一半跟方慧不沾边,我印象中的海滨男子却融合了这两个人的特征。”
“你是说,骆英豪不是骆永辉老婆的儿子?”这话说起来实在拗口,叶军没觉得哪里不对。
朱朝阳:“医学上来讲,基因遗传不会百分之百决定人的样貌,后天的环境因素会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所以骆英豪脸上看不出方慧的痕迹这一点,不能说他不是方慧的儿子,我的意思是,海滨男子和骆英豪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然而没等叶军决策好追凶路线,审讯室值班人员来报:“叶队,叶队!”
叶军叱骂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纪律就毁在你手里了!”
值班人员火急火燎的冲进办公室,立正站好才回话:“报告队长,嫌疑人说他有个傻子大哥,平时不怎么来往,最近突然跑到公司闹着分财产,问我们能不能管管这事。”
朱朝阳波澜不兴的笑了笑,看来他的推测十有八九是对的,骆英豪怕被调查揭穿,索性主动交代。
叶军闻言色变:“管,当然要管。”
……
陈冠生接起座机电话,陈双娇打来的,听到女儿的声音他眉开眼笑:“娇娇,公司业务还顺利吗……你妈身体稳定了,刚才还跟我念叨你,你不用回来,才刚走,多浪费车费呀。”
陈双娇道:“行,您多照顾些,自己也注意身体。”
闺女破天荒关心起他的身体来了,陈冠生喜不自禁,又嘱咐了几句,陈双娇问:“爸,严良在不在?”
陈冠生:“在啊,屋里写作业呢。”
陈双娇:“我有个问题请教他,你把座机搬他房里,我跟他说几句话。”
“啥问题用得着搬座机?这里说不行吗?”陈冠生问。
陈双娇不耐烦地口吻:“怕吵到我妈休息,先挂了,五分钟打回去。”
陈冠生揣着一肚子问号拔掉电话线,转移到严良房里去:“估计碰到非用数学解决不可的问题了,教教你姐姐。”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陈双娇从未和严良通过电话,拿起话筒的那一刻,朱朝阳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喂,娇娇姐。”他慢吞吞的叫了一声。
陈双娇细声细气的开门见山的问:“那天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果然是那件事,原本严良有几分怀疑朱朝阳判断错误,幕后主使也许另有其人,毕竟凭声音断定谁是嫌疑人不像真凭实据那么靠得住,陈双娇的询问打消了他的疑虑。
“没说什么,”严良道,“怎么,跟姓骆的吵架了?”
“不许你对英杰不敬!”
“英杰?”
陈双娇似乎很激动:“肯定是你和朱朝阳套了英杰的话,你们这些坏蛋,专门欺负老实人,如果骆英豪供出他来,事情会很严重的,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严良,你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还胳膊肘往外拐,我爸知道了肯定不会继续收留你。”
嘲讽怨恨之类的话,严良听的太多了,说不在意是假的:“老实人?搞错了吧大姐,骆英杰很精明啊,每句话都回答的滴水不漏,被欺负的是我们好不好?”
陈双娇沉声问:“那为什么骆英豪会被抓起来?不是你们两个小鬼套他的话,他不至于如此鲁莽。”
严良凝神道:“原来骆英杰真是凶手。”
“什么!”陈双娇难以置信的口气,“凶手,谁是凶手?你别血口喷人!”
严良:“拜托,你专门打电话告诉我骆英杰干了伤天害理的事,躲的战战兢兢,我再听不懂就太傻了吧?对了,骆英豪是谁?”朱朝阳说骆英豪已遭逮捕,却冒出个骆英杰,听陈双娇急切的语气,骆英杰才是她出轨的男人,那骆英豪是谁?
严良心思百转,剪不断理还乱。
陈双娇后脊梁蹿起一层冷意:“你最好装作一无所知,否则我会告诉警官你偷了我送给妈妈的项链,藏在沙子里,你想来想去觉得就这样丢掉未免可惜,干脆挖出来送女朋友,叶驰敏的死,你别想独善其身。”
严良眼角微眯,打开枕头旁的旧相机,靠近话筒开启录像,恨恨的道:“你终于承认项链是你送给伯母的了。”
陈双娇有恃无恐的怼道:“那又怎么样?我不承认,你就别想摆脱偷东西的罪名,当然,偷了东西转送叶驰敏才是最重要的一段,我和妈妈一同指控你的话,看你如何狡辩。”
严良遗憾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是你们母女俩的对手,狡辩更没必要了,白费劲。”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比我想象的聪明。”陈双娇道,“话说回来,如果骆英豪嘴巴够严,英杰安然无恙的话,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可惜我不是骆英豪,嘴长在他身上,他说什么我怎么管得住?”
“朱朝阳和叶军走得近,你又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严良:“你让人跟踪朝阳?!”
陈双娇偷换概念:“不只朱朝阳,你的一举一动我也清清楚楚。”
这几天他待在家中预习功课,通过童元翠了解他的举动不足为奇。陈家之外的举动陈双娇也一清二楚?太扯淡了,他时常走在人少的地方,以他的敏锐,早揪出跟踪自己的人了。
严良抿抿嘴,正色道:“你太高估我了娇娇姐,朝阳偶尔协助调查而已,无权参与其中……”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咯,别让我失望。”陈双娇不容分说的挂了电话。
严良看着旧相机里几乎静止的画面,声音倒清晰可辨,他拔掉储存卡,心说:叶军始终怀疑我对叶驰敏欲拒还迎,这番话足以洗清我的嫌疑,要不要交给他?究竟要不要?
骆英杰才是杀害叶驰敏的凶手,娇娇姐却有意包庇他,她应该马上和那种人分手啊,她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人了,可她为什么……为什么像是和骆英杰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难道她也参与了,不,不可能,娇娇姐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严良茫然无措地在房里转了几十圈,突然用力一拳捶在桌子上,决意道:“就算我不说,骆英豪有什么理由隐瞒内情?听名字,他跟骆英杰似乎是兄弟,顾念手足之情替兄弟顶罪也说的过去,那叶驰敏不就冤死了?”不能,不能,绝对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他装好储存卡,一把拉开门往外走,险些儿撞到人,连忙后退了几步,诧异道:“陈伯!”
陈冠生神色空茫的站在门外,呆滞的目光犹如挣扎在泥潭中,片刻的功夫才聚焦起来。
他走进屋,关了门,严良手心里沁出汗,拼命压抑住失去规律的心跳,呼吸稀薄的难受,咳了两声,才道:“陈伯,你没走啊?”
只听背后“咚”的一声,严良转过身,只见陈冠生对着他跪下,他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扶,大惊道:“陈伯,有话说话,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您折煞我了!”
陈冠生不动如山,略抬起头,望着严良说:“孩子,娇娇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求你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别把她的疯言疯语捅出去。”
严良:“您的吩咐我都会照做的,起来陈伯,您只消一句话,我就言听计从。”煞费苦心的将陈冠生扶到椅子上,拿出储存卡,递到陈冠生手里,“对不起陈伯,我该原谅娇娇姐一时糊涂的,您千万别再这样了,我承受不起。”
陈冠生满脸悲痛、惆怅、恼怒,眼角的皱纹更深刻了,十足的老人模样。
“严良,伯伯知道你受了莫大的委屈。”他道。
严良心情渐渐放松,打趣道:“哎,说实话,以前在福利院都没这么憋屈过,哪个不怕死的小子敢冤枉本大爷,一律拳头伺候!”
陈冠生依然不动声色,小眼睛里含着浅浅的泪光,语重心长道:“伯伯对不起你,未能保护好你,给你正常的生活。”
严良开玩笑的心情随即垮塌,道:“下学期多给点生活费补偿呗,得了,您一把年纪了,高风亮节了一辈子,别为这事弄个晚节不保,不就是偷东西么?我认了,无需你替我扛。”
陈双娇的事他无能为力。
“陈伯,娇娇姐跟骆英杰的事您早就知道了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