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的生活一如既往,预习高中课程,打球锻炼身体,其余时间去面馆给周春红打下手。
周春红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君子远庖厨,”店里雇有小工,忙得过来,不让朱朝阳插手。
朱朝阳也一本正经的申明道:“我不想变成书呆子,也不想变成游手好闲的娇养公子,妈,你就让我负责送中午的外卖吧。”
周春红见儿子说的非常恳切,仔细思量一番,现在教育讲究全面发展,不一定非得发展才学技能,人才不都是能大能小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言论如果真的贯彻实行,恐怕只能培养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遂把心一横,答应朱朝阳的请求,前提是必须不耽误学习与运动。
朱朝阳的暑期生活就这样走上每天按部就班的轨道。
严良依然将船舱当老窝,最近出了叶驰敏的案子,侦查员几次三番来此勘察,走访周边居民,由于严良所在的破船离事发地点相距不远,船主怕搅和进去,欲将船换个港口停泊,就算他不换,公安机构也会找人清理,要不是诸多废船妨碍视线,凶手也没那个胆子来这儿抛尸。
于是严良正式踏上了餐风宿露的苦逼流浪生涯。
陈冠生处理好女婿的丧葬,回宁州一星期左右,一有空就四处溜达,找寻严良的下落,严良为了躲避他连朱朝阳也不敢见。
他要重新审视自己的监护人家庭,每天吵闹不休的日子他过够了。然而离家出走三五天可归于赌气,日子一长,考验的是毅力,严良靠打零工维持自己的生活,用公用电话给普普打了几次电话,无人接听。
普普和弟弟彬彬都在哈市,而且各自都有了监护人,上次听普普电话里说,收养她的是对年轻夫妻,经济条件还不错,对她很好,尤其是那女的。
“阿姨对我很好很好很好。”普普曾在电话里对严良说。
严良笑着揶揄她:“小白眼狼,这就乐不思蜀了?忘恩负义啊,哥一腔心血全喂狗了。”
那头静默良久,严良“喂”了一声,普普才再次开口,声音却哽咽着:“严良哥,真的,阿姨对我很好,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和朝阳哥哥,我想……我想……”
严良正色道:“多大了还哭鼻子,想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动容……得了,哥了解你的心思,你最想的还是朱朝阳对吧?你接触过他,应该清楚他的德性,放心吧,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你,碍于学业不得不转移重心而已,他会努力给你一个好的未来。到时候他开公司,你就是老板娘,我给你们当刑侦顾问,哈哈……”
“严良哥,你又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这都是朱朝阳亲口说过的。”
“真的么?”
“哥何曾骗过你?好了别哭了,既然人家那么疼你,公主的眼泪贵如珍珠,不准随便掉眼泪了。”
“嗯,严良哥,我听你的。”普普啜泣着说,有意无意透露一股委屈的感觉。
严良顿了顿,嘱咐道:“记得随身携带药物。”
普普轻声答应,又说了几句各自的近况,才挂断。
严良走出小卖部,不知为何,心头沉甸甸的。傍晚下班高峰期,车如流水马如龙,严良挑了条寂静的林荫小道缓缓踱步,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夜的清凉已提前到来,他那街头艺术风的背心完全不具备挡寒功效,不禁耸了耸肩膀,双手插在裤兜里,莫名的失落感无处不在。
普普过的好他应该开心才对,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暑假都泡在补习班里,无暇接电话正常。至于监护人为何不接家里电话可能因为号码比较陌生,可以理解,再说了,普普之外的人接,他还真不自在。
严良取出作业本排遣无聊的心绪,边走边解数学题,额发被风吹的微乱,而他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思考如何趁暑假赚够口粮和学费,思考以及决意以后要多拿奖学金。待我学业有成,再去找她,还有朱朝阳。严良默默地想。
作业本左下角的三个字映入眼帘,严良不悦的哼了一声:“又是她,阴魂不散。”
不知道什么样的因缘际遇,严良进入初二经常有初三的学生借他做习题的本子,说什么向大神求教。他数学成绩好的名声在学校里姹紫嫣红,无论哪个班级的老师都会对几个不上进的蠢蛋拿他做案例,乐此不疲,毕竟落了许多课程,最后居然如此出类拔萃,说好听点,那叫“比你优秀的人都比你努力,你有什么资格偷懒?”难听的版本则是:“人家一福利院逃出来的混社会的二流子都能学会,你凭什么自暴自弃怨天尤人!”
崇拜他的,妒忌他的,鄙视他的,都动了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心,借习题本的络绎不绝。
严良后来才知道其中有一个名叫叶驰敏的女孩,借本子的同学太多,又不用报姓名,就算见过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叶驰敏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在严良的本子左下角用红墨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严良当时困惑不已,寻思:“想让我记住你也用不着这样吧?夹张照片岂不更好,我可不认识你。”暗自牢骚几句,将此事略过。
某天,严良放学去初三班找朱朝阳一块走,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正趴课桌上哭,夜叉婆似的班主任喊走了正收拾书本的朱朝阳,让他去趟办公室,朱朝阳一离开,另外两名女生立刻凑到马尾辫女孩身边,兴致勃勃的叽咕些什么,隐约听到他们称她“驰敏,小敏,”马尾辫女孩扬起一张笑脸,骄傲的嘴角写满了不屑与嘲讽。
严良握紧拳头,简直想揍她一顿。
多扫兴的初见,叶驰敏却不自知。
难为严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没把载有叶驰敏名字的一角纸给撕了,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记住这个人,永远不要让她有和自己打交道的机会。
残阳似血,严良觉得那三个血红的字无比刺眼,他把纸角折起来,盖住她的笔记,斯人已矣,就让这证明她存在过这人世间的印记安于一隅吧。
不知不觉走到林荫小道的尽头,严良蓦地站住,熟悉的自行车横在路口,朱朝阳目光灼灼,看的他一愣:“好久不见啊朝阳,从哪来这是?”
“叶军回来了,”朱朝阳没下自行车,语气有些急促,“他提供了对你不利的证据,你得协助调查。”
严良怔然,头顶的阴影越发浓重:“对我不利的证据?还真黏上我了,凶手明显是叶军的仇家,将注意力因来抓捕真凶不好么,干嘛抓住我不放?”
朱朝阳道:“这些天,派出所多次传唤,找不到你,差点定性成畏罪潜逃了,走吧,跟我去公安局,实话实说,清者自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