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扶雪2020-07-16 17:293,543

  窗外掠过一道雪亮的闪电,剧烈的轰响振聋发聩,严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冷汗顺着鼻梁滴落,黑暗中,两只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死死的盯着某个虚无的角落。

  片刻后,严良吁了口气,走过去拉开窗子,暴风雨瞬间打湿他的面颊,耳中仿佛也只充斥着风雨雷电的声响,可脑子里有根筋执着的捕捉着隔壁的动静,无论什么巨响都淹没不了的微末动静。

  “神经病杀人犯生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女儿送给我的项链明明是他这个小杂种偷的,你老糊涂了我可还清醒着呢,我这就给叶警官打电话,把小贼抓派出所去……你再拦着我,我就跟你拼命!”

  “神经病……杀人犯……”严良喃喃的重复,闪电映射出一张极度紧绷惊恐的脸,眼中的血丝不断蔓延。

  陈冠生连声呵斥、劝诫,童元翠的吵嚷声却连诺诺撕心裂肺的啼哭都无法遏止。

  “神经病终于死了,死的好啊哈哈……听说他是被警察当场击毙的对不对?拿刀挟持护士,死有余辜啊!”

  “你再嚷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小李把你关拘留所去?天还没亮呢,你这是扰民!”陈冠生趿着拖鞋抱起诺诺,回过头怒道。

  “抓啊抓啊,正好让小李顺道将隔壁的小贼也捎上,最好能关个几年,然后进精神病院,跟他那个死鬼老爸一样……”童元翠情绪异常激动,毕竟,严良已经住进陈家整整一年,陈冠生对他跟亲生骨肉没什么区别。

  陈冠生一个耳光扇过去,吵闹的老伴忽然目瞪口呆,结婚几十年,从来都只有她打老陈骂老陈的份儿,这是老陈第一次主动动手,她像是被雷电劈中了的神经,颤抖着,只是动不了。

  下一秒,童元翠就地撒泼,头发抓的纷乱,那表情简直冤的过窦娥,剽悍的过巾帼:“好啊死老头子长出息了!我嫁给你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天福没享过,老了老了受你这份活罪,我图什么呀?”

  “诺诺别哭别哭,哦乖乖哦别哭,”陈冠生看向童元翠,后悔莫及的说,“瞧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别闹了行不?我错了,我帮你打回去,哎哟你说这手咋就那么欠!”不轻不重的打起自己腮帮子。

  童元翠委屈的直抽噎,眼神却充满了决绝:“你要真把诺诺放在心上,就趁早赶走那混小子,免得以后带坏了诺诺,老陈家容不下严文斌的儿子。”

  陈冠生气的脸红脖子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严良跟他爸不是一种人,这孩子聪明肯学,上次开家长会班主任点名夸他。你别急,项链丢了大不了再买一条,别在这儿瞎胡闹!”

  紧接着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显然打碎了什么,夹杂着童元翠语无伦次的反驳:“你不就是拿他当自己亲儿子,好继承你那警察的衣钵,以前我由着你,因为他爸还没疯的彻底,如今都……杀人犯啊,小杂种手脚不干净,女婿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严良狠狠咬了下嘴唇,随手抓起桌前的椅子,三两步冲了过去,站在二老门口,咆哮道:“我跟严文斌就是一种人,你们说对了!”

  “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地板为之震颤,漆黑眼眸中的亮点有如实质,轰然碎溅。

  ……

  咸涩的海风吹走了最后一丝阴霾,天空露出久违的明媚,朱朝阳合上高考预习资料,换上白底蓝滚边的运动服和纯白的运动鞋,抱起篮球走到周春红房里,拨了老陈家座机号,昨天严良约他去海滨玩,他忙着帮周春红照顾店里生意,推到今天下午,这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严良还没过来。

  电话刚响了两声,门铃响了起来,朱朝阳不禁一怔,眉尖泛起少见的忧色,挂掉电话,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信步去开门。

  周春红自去年辞了景区检票员工作就在楼下租间店铺,开了家“春红面馆,”下午五六点钟生意最好,周春红来不及单独给儿子做饭,又怕他老去店里耽误学习,经常在店里做好了送上来,朱朝阳多次拒绝仍阻止不了亲妈的无微不至。

  “妈,以后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是小孩子了。”中考已然结束,再开学就正式成了高中生,他决心学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饭来张口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朱朝阳转动门把手前默默地预习了一遍将要对周春红说的话。

  结果他看到的是背对着门站立的严良。

  就在这时,老陈回拨了电话,话筒中的声音很是焦急:“朝阳,严良在你那儿么?”

  朱朝阳说了一个字被旁边的严良使眼色打断,便咳嗽一声,说:“没有啊陈伯,他最近不是挺老实的?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中考成绩也特别理想。”

  陈冠生急的直打转:“这不他伯母念叨了几句,他心思重,喜欢胡思乱想,一赌气就跑了。”

  “行陈伯,见到他我会劝他跟您联系的。”老陈那边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声,朱朝阳搁下话筒,给严良倒杯水,在他对面坐下来,不解的问,“数学家,说说吧,怎么回事?”

  严良怒气勃勃,脖筋绷的笔直,本来能被朱朝阳喊“数学家”够他得意三天,谁让他入学之前明明没念过几天书,底子烂穿地平线,老陈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最后险而又险的考上了朱朝阳上的那所学校初中一年级,一米八的大个子,座位排最后,一看就是垫底的料,谁知短短三个月的系统学习激发了他的数理天分,一发不可收拾,那股见了奥数题比守财奴见了金子还亲的劲头跟朱朝阳有的一拼,经过半年坚持不懈的努力渐渐有和朱朝阳比肩的趋势。班主任等老师发现严良的天分,纷纷拿实际行动表示对他的重视,座位从最后提到最前,每次模拟考试成绩一出炉,严同学光荣的成为老师拿来批评坏同学的榜样,鼓励好同学的模范,当然,除了舌灿金莲以及唇枪舌剑般的轰炸,严同学没少喝粉笔末子,真想回最后一排。

  俗话说大道相通,弄精通了一门学问,其他学科也不会赖到哪里去。其实严良最大的愿望是跟朱朝阳一较高下,毕竟朱朝阳的成绩向来有口皆碑,跟势均力敌的对手切磋才过瘾,严良对自己的水平足够自信,于是他提前研习了初三课目,报名参加了今年的中考。

  朱朝阳比他多考了十分,各门学科成绩相差有限,当时严良攥着成绩单面红耳赤,但还是厚着脸皮跟朱朝阳同学相称,朱朝阳不以为然的给他讲解做错的题目,严良争强好胜的心慢慢平复,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虚心求教。

  朱朝阳从不阿谀奉承谁,冷嘲热讽也不是他的作风,所以“数学家”这个称呼在严良听来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

  严良一路从老陈家跑出来的,淋了约莫半小时雨就停了,然后独自到码头转了半天,悄悄地钻进以前跟普普一起住过的破船努力让自己冷静,躲避海风的吹打,期间有两艘去哈市的航班,他站在甲板上忍不住朝大船挥手,想让他们载自己一程,当船员招呼他上去的时候,才意识到根本没钱买票,只得掉头就走。

  狂烈的冷风席卷着海滩上的细沙打在人脸上,像一片片薄刃刮过肌肤,雨后的阳光格外灼人,严良眼眶血红,走在漫天风沙中,风沙将那些忙碌的身影掩映的若隐若现,而他像一个疲于羁旅的孤侠。

  迫于饥肠辘辘的现实,孤侠徒步来到朱朝阳家蹭饭。

  朱朝阳等了半天没等到严良讲述跟老陈家闹矛盾的来龙去脉,反而听到某人的五脏庙在敲锣打鼓,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拍了两下篮球任由它滚了出去:“走,去吃面,边吃边说。”

  朱朝阳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让严良坐着等一会,自己进厨房端来两碗牛肉面,递给他筷子:“快吃吧,我才发现你现在就像跟大马林鱼拼死搏斗过的古巴渔夫。”说着,低头吃起面。

  严良义愤填膺的吃了两碗面,那模样跟面条有仇似的,朱朝阳吃了两口就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吃,第二碗见底的时候,严良目光呆滞的注视着干净的桌面,说:“我爸死了。”

  半个月前,一则服刑期精神病患者持刀挟持护士被警察当场击毙的消息占据了宁州各大新闻头条,朱朝阳知道那人的名字叫严文斌,严良的父亲,他点点头,没有出声。

  严良道:“老陈女婿昨天熬夜加班猝死。”

  朱朝阳“噢”了一声,不明白这跟严良赌气离家有什么关系。

  严良:“不久前,老陈的女儿回来过一趟,给她妈买了条白金项链。”

  朱朝阳:“然后呢?”

  严良眉心紧皱,声音低沉:“项链丢了,童元翠怀疑是我偷的,而且把她女婿的死赖到了我头上。”

  朱朝阳笑了笑,抿嘴道:“估计老太太受了刺激胡乱攀咬人,听老陈的口气,他断然不信,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时间长了自然会好的。”

  “恐怕好不了了,”严良苦笑着轻叹一声,“我是神经病、杀人犯的儿子,总有一天我会重蹈严文斌的覆辙,浑浑噩噩、战战兢兢一辈子,莫名其妙的变得十恶不赦,用他们的话说,犯罪基因根植在我的骨子里,之所以现在尚未明确的彰显出来,只是在蛰伏罢了,它早晚会苏醒,我会成为下一个严文斌。”

  朱朝阳拧眉道:“你爸并未杀人,那护士动了他的梨子才惹恼他的,严良,你爸不是杀人犯,你也永远不会步他的后尘。放心吧,清者自清,你没拿童元翠的项链,他女婿死在外地,更跟你沾不上半点边,这一切纯属老太太异想天开。”

  严良从随身携带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条亮晶晶的链子,放到桌子上,说:“我的确没碰过童元翠的项链,但我见过,和这条一模一样。”

  朱朝阳望着蓝宝石吊坠的白金项链,漆黑的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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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角落2:罪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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