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仅仅在大门外站了五分钟就匆匆离去,王连几次三番招呼他进去喝口水都被他谢绝了,当着一个“诈尸”的人的面儿能喝的下水?
王连就在他跟前唠叨了五分钟,核心意思竟是怕严良跑路,坤的医药费没人付。
朱朝阳简单询问几句阿阳被送来的日期、当时的情况,严良当时又是什么状态,以及这些天严良来过几次,都干了些什么,王连原原本本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满意的点点头:“我去找他,医药费的事儿您不用担心。”
王连笑说:“我要是担心根本就不接这病人,小严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倒是挺担心的,你找着他让他给我回个话,麻烦你了小朱。”
一路上,朱朝阳忐忑不安,不到下午四点他就来到了林建德据点附近,大的略显夸张的帐篷,烧破的窟窿至今没补,露出内部干柴般的框架,用塑料纸暂时蒙住,遮风挡雨。
鉴于之前那场火灾、叛逃,帐篷四周多了四个负责巡逻的人手,边玩手机边转悠,转的人头晕眼花,朱朝阳找棵可以藏身的大树避开那些人的眼目,等守卫换班再找空子溜进去。
期间严良出来交代几句话,那些人听了怨气冲天,一人半真半假的嚷道:“你给老大进什么谗言了,每天都不用值夜班的,突然改变主意怎么提前不说一声?”
“是啊,老大只是让我们随便看看,以防万一,咱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手机信号都难收,一般的车也开不进来,能有什么危险呀,怎么还动真格的了呢,哥儿几个打算晚上喝几杯呢!”
朱朝阳伏低身子,往帐篷前张望,严良手搭两人肩膀笑说:“老大刚才下的命令,这不马上就走了,非常时期,兄弟们自然比平时辛苦,熬过这两天,老大给咱们放长假,分成有这么厚一沓。”他边说边比划,听的几个见钱眼开的痞子争先恐后的问:“真的么,是一个人的么!”
“省省吧你,”另一人反驳道,“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就咱出的这点力,还想要大红包?严良哥还差不多!”
严良在众人间人缘、口碑都极好,他对上赔的起笑脸,对下通常打成一片,闻言笑道:“兄弟们何必自轻自贱,你们出的每分力老大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好处大家分享才快活,我多出来的部分回头给你们买酒喝,放假了一块浪去!”
值夜班的负面情绪一扫光,众人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严良,聊了好一会。
朱朝阳收回视线,眉头紧皱:“值夜班。”他指望趁轮班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这样一来,不就得从长计议?他忍了太久,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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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斑驳树影后人影一闪,严良微觉异样,没往心里去,随口吩咐巡逻的人手:“巡逻范围适当的扩大些,偷奸耍滑的绝不轻饶。”
放下门帘,严良谈笑自若的淡定神色化作一把冷汗溢出毛孔,吁了口气,支开这四个人,再引开毛子等人和胡美凤,他只需把中了镇定剂的林建德扶进打满水的浴缸,后面发生什么他就不管了,他要将巴图交给胡和夫夫妇,然后,跟朱朝阳他们远走高飞。
骆英豪是主谋,任何人的死都找不到他头上。
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林建德一天不大吃大喝就难受,最近存粮吃完了,只能吃些粗茶淡饭,弄的他心情很糟,动不动大发脾气,连带胡美凤也见不着好脸色,夫妻俩成天吵架。昨天林建德喝的醉醺醺的当儿,胡美凤当众揪他的耳朵,他登时怒发冲冠,拎凳子就抡。
吓得一桌麻将作鸟兽散。
胡美凤皮糙肉厚,头顶起俩大包,其他地方不碍事。
林建德险些儿魂飞魄散,搓衣板都准备好了,胡美凤竟然不追究挨打的事儿,且性情大变,时不时地拿出小女儿姿态给林建德抛媚眼,笑嘻嘻的说:“人家就喜欢你这股牛劲儿,早干什么去了?光会摆空架子,没用!”
林建德不由得脸面油光,彻头彻尾的当回威风凛凛的男子汉,把胡美凤当丫鬟使,揉肩捏腿洗脚等以前他经常干的活计,成为胡美凤的分内事,呼来喝去好不快活,大大方方的享受了一回颐指气使的感觉,就差弄俩小美女左拥右抱了。
这天晚上吃的咸菜就米饭,嘴里老大没味儿,打发毛子去打几斤奶酒,牛腿、羊排之类的弄上几斤,附近居民多少跟他有过来往,报上他的名头哪有藏私的?
“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咱不赊账,送上门的生意,肯定做。”林建德欠欠身子,调整一下姿势,舒适的坐在单人沙发里,口气有点不耐烦。
执行力一向很强的毛子今天拖拖拉拉,赖着不走,说:“老大,后天出发,能少惹麻烦咱就尽量不惹,那些人嘴碎的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后不定怎么戳咱们的脊梁骨呢。”
林建德双目圆瞪:“谁爱戳就让他戳,老子帮他们处理没人要的玩意儿,还给钱,天大的好事儿哪儿找去,老子挨到现在是为了收拾他们的烂摊子,有种警察来了千万别给我留情!”
“不是,老大,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在外面的点,两个给人掘了,就是一丁点的疏忽,留下话柄。”
林建德烦躁的摆摆手:“别给我废话,老子急等着喝酒吃肉,管不了那么多,你到底去不去!”
毛子:“依我看老大还是忍忍吧,我去喊嫂子来陪您解解闷儿。”
林建德嚣张道:“喊谁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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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良听见吵嚷声忙冲过来,手差一点碰到门把手,被人横里截住,将他拖进隔壁柱子后,骆英豪肿胀的脸隐藏在浓密的胡须后,发青的眼皮睁开一条细缝,看谁都显得睡眠不足,严良快不认识他了都。
“你拦着我干嘛?巴图还在里面,这都没声了!”严良压着嗓子怒吼道。
林建德看巴图看的很紧,被骆英豪送进去后就没出来过,闹的极了,一针镇定剂下去立马熄火,明天一早,他是林建德在此地的最后一单生意。
下家是个无儿无女的富豪,七八十岁的老夫妇俩,孤儿院挑不着满意的,到处托人打听哪有聪明漂亮的小孩,林建德在网上找着他们的联系方式,照片一发,一通电话解决,定价几十万。
按理说,巴图自己家只剩爷爷奶奶,相比人家资产上亿的富豪,利弊一目了然。除掉那层单薄的亲情,巴图在林赞家并没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
可这是严良单方面认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觉得应该亲口问问巴图自己的意见。他忘不了曾亲手把阿莱送进风雨飘摇的小村庄,忘不了,瘦骨伶仃的男孩充满期待的问他大城市远不远、火车道那边是什么,最后拜托他烧掉父亲的遗照。
他一直没有照做,有个疑问盘踞在心头,那就是征求巴图的意见,遗照上的男子也是他的父亲,他有权利参与缅怀父亲。
“瞎想什么呢,林的几十万攥巴图手里呢,放心吧兄弟,那小鬼头保准安然无恙,”骆英豪诡笑道,“毕竟,叫人安定的办法很多,并不一定非得靠药物。”
严良莫名的松了口气:“但愿他有鸡腿啃。”
骆英豪笑着拍拍他的肩:“必须的,吃饱了明天好上路嘛。”
严良脸色蓦地一变:“林建德都挂了还上个屁!你别告诉我想把那几十万捞到手。”
骆英豪:“我还真就愿意为那几十万冒险,你也别告诉我你对那么多钱没兴趣,五五分,你小子赚大发了。”
严良执拗道:“我不会同意的,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如果巴图愿意,我可以考虑。”
“没时间考虑,”骆英豪断然道,“四六分,不能再多了。”
严良轻抿的唇边扬起一丝微笑:“你放心将一个有可能是目击者的小孩卖掉?我可不放心,假如你一意孤行,我相信您自己一个人有独挑大梁的本事。”扬长而去。
“威胁我?”骆英豪眯了眯眼,冷笑,“哼!”
严良示意一个总想讨好林建德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小青年进去接毛子拒绝干的差事,那青年眼力见挺好,感激的冲严良拱拱手,主动接过林建德发的任务:打酒买肉。
毛子灰头土脸的走出来,看青年嬉皮笑脸迎合林建德的意思,手痒的不行,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