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4
扶雪2020-08-30 16:174,406

  第一次听受林建德差遣的小青年兴致勃勃的来到帐篷外,寻思着怎样把事情干的圆满,天黑路远,牧民家都养狗,遇见没上绳的就麻烦了。

  四名守门人在昼暖夜寒的帐篷外坐立不一,困倦逼人,玩手机的兴致大大消减,眯缝着眼直吸鼻子,偶尔打个哈欠。

  这时,一人的手机响起来信提示,另外三人的也紧跟着响,他们顿时来了精神,打开一看,都激动地手舞足蹈,严良给他们各人转款一万,附注:“林老大有令,不准任何人夜晚出门,个别违反规定的怀有二心,兄弟们倘若碰上,无需与他废话,打闷了扔边儿上冻一夜,算是惩罚。”

  “四万块,严良哥出手真大方!”一人惊叹道。

  严良随即又发来一条消息:“好好干,我在老大身边多多替你们美言。”

  那人高兴的找不着北:“必须的!严良哥金口玉言,兄弟们,撸起袖子打起精神,今儿个玩通宵,替老大把好这道门!”

  正当四人同心协力喊出豪言壮语,踌躇满志的小青年走了过来。林建德以前从不设岗哨,自家兄弟来去自如,夜班更是不存在,小青年被四只夜猫子吓了一跳,以为是半夜不睡觉的混子在一块瞎搞,颇有眼色的举起手遮住一边眼角说:“借过借过。”

  四人相互使个眼色,围住小青年七手八脚的拳打脚踢起来。

  骆英豪痛彻心扉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五位数,四万,整整四万,过久了入不敷出的日子,曾经的蝇头小利在如今看来都成了天文数字,他只会对着严良流下几滴辛酸的泪水,不放过任何卖惨的机会:“我的血汗钱,都砸给林狗的人了。有件事我从来没跟你说过……”

  说来奇怪,严良同情他、答应帮他杀了林建德一部分是因为他日益肿胀发青的外表,一部分是因为巴图,几乎没怎么想过骆英豪承诺给他的一半资产。

  严良弹了弹烟灰,手机塞裤兜里,打断道:“我不想听。”斜眼瞟过他,骆英豪现在的样子跟猪头没两样,而且还是只从内到外病入膏肓的猪。

  他忽然觉得某种意义上,这个人或许真的称得上忍辱负重,怕行刺失败被林建德一枪毙了,明知有毒也宁愿吃下林建德让他吃的饭菜,慢性毒药,起码能死慢点,而且更有求他可怜的本钱了。

  骆英豪说,他不是不敢亲自下手,其实干掉林建德很简单,但这样一来他势必死在那些人手里,他会死不瞑目。

  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

  事到临头,骆英豪怕严良临阵脱逃,啰嗦的像个老太婆,严良听腻了那套博人同情的把戏,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又要老调重弹,果不其然,骆英豪不说难受:“林狗庇护我,除了让我打头阵,帮他干wei法的勾当,我带着撑腰包的三十多万现金也给他老婆霸占了,不然早给你了。”

  “三十多万而已,无所谓,”严良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眼道,“我感兴趣的是你那一千万,出国,创业,隐姓埋名重新来过,我以后的打算,多亏有你提点。”

  “那是肯定的,前提是……”

  “前提是我必须完成你的条件,”严良嘴角含笑,指尖顺着起身的动作从他肩头掠过,“我走了骆老板,外面的事就靠你了。”

  骆英豪:“当然。”喝完杯子里的凉水,他打开微信钱包页面,余额整整六位数,十多万的彩头,八个人分两桌,都过过瘾,赌注由骆英豪一个人出,一局千儿八百的赢头,十多万够撑大半夜了,杀个把人绰绰有余。

  他首先邀请的是胡美凤,胖滚滚的女人刚从洗手间出来,晚饭没吃饱,琢磨着再去厨房弄些吃的,忽然撞见眼睛肿的睁不开的濒死男人挡路,嘴巴张的塞得下鸡蛋,懒得打招呼给自己找晦气,只想一猪爪子挥开绊脚石,视若不见的走开,偏偏骆英豪一手撑着门框死皮赖脸道:“嫂子,闲着没事打盘麻将去呗,分两铺,差一个人。”

  胡美凤眼瞅天花板粗声大气的说:“阿德等着我呢,可不敢跟你们鬼混。”

  骆英豪蹭了下鼻子,似笑非笑:“估计那小伙子没买到酒肉吓得不敢回来,老大等吃的快等睡着了,叫严良给他打洗澡水呢。”

  “我看谁敢偷奸耍滑,他睡得着,老娘还饿着呢,起开,不滚?找踹是吧!”

  骆英豪亮出杀手锏,胡美凤视线黏着屏幕移不开眼,神魂俱颤:“个十百千万十万,十八万!啊小骆,你准备拿这些钱给嫂子买吃的?那怎么好意思。”饥肠辘辘的林大嫂子心花怒放的跟着骆英豪喝“东南西北风”去了。但她隐约觉得他的做法有些奇怪,分两桌,钱他一人出,那不是给自己找花钱的指向么?一桌轮流上多好,贪不着的就在旁边看牌。

  骆英豪有自己的计较,严良从林建德屋里出来之前甚至于出来后的十分钟内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闲着,到时候他借口上厕所,跟严良汇合,有多远走多远。

  对于胡美凤的疑问他早想好了标准答案,握着嫂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道:“兄弟我得了绝症,哪天两腿一蹬没了,人死了钱没花完多亏啊,也不知道地府流不流通RMB,我不喜欢干没把握的事,干脆拿出压箱底的钱给嫂子和哥儿几个乐呵乐呵,物尽其用嘛。”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了癌症呢,太可惜了,亏你想得开,物尽其用,说得好!”

  搞定胡美凤,其他虾兵蟹将呼之即来,就连不待见他的毛子也非来不可,林大嫂子的呼唤一般人hou不住。

  严良推了下注射器的推杆,尖锐的针头喷出一线湛蓝的水光,然后把注射器装进保温桶第二层,第一层放着骆英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块牛排。

  林建德等的正不耐烦,打过几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异常焦躁不安,吩咐毛子去看看怎么回事,却惊讶的发现屋里没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只听外面喧嚷笑闹,吵的他愈发烦了,要知道,林老大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进有人打道,后退有人抬娇,门把手之类的东西压根儿没碰过。

  此时没等他拉开门愤愤不平的训人,严良先一步推开进来,只见他满脸窃喜与关怀,拎着一只四五升的保温桶,反手关上门,贼兮兮的打趣道:“老大,好吃的来了。”

  林建德以为给自己打酒买肉的人回来了,喜不自禁,忙故意摆出一张黑脸,问道:“那混球死哪儿去了,怎么让你送来?小严,你不适合干跑腿的活计,快放下,好好坐着,咱哥俩喝一杯。”

  严良眼明手快的张罗盘子碗,打开保温桶,拿出牛排,笑道:“为老大服务是我的荣幸,不过那位哥哥可能路上碰上点事,还没回来,这牛排是嫂子平时舍不得吃省下来点,看老大馋的不行,便加工加点点做了。”

  近来胡美凤性情大变,林建德很是受用,揉肩捏腿百依百顺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存粮意识,林建德顿时感到雪中送炭的温暖,徒手就抓来吃,严良端着盘子闪向一旁,说:“别急啊老大,嫂子说这块牛肉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吃独食多无聊。”

  口水淋漓的林建德扫兴的哼了一声:“说吧想搞什么幺蛾子,我就知道她没那么好心。”

  严良鼓足勇气,竭力将在他听来十分拗口的话运用流利:“老大听了嫂子的要求保证精神大振,她让您先泡个澡,然后,她会过来陪您共进晚餐。”

  夫妻间的私房shi儿不言自明,林建德的心脏犹如被闪电击中,裂变出前所未有的旖旎春风,老婆鲜有这么浪漫主动的时候,简单一句话惹得他心痒难搔,牛排在他眼里赫然不再是单单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任何事物用浪漫色彩调和一下的话会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

  “妈的,老夫老妻了亏她提得起兴趣。”林建德笑骂,吩咐道,“小严,你去放热水,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都准备好,老子大半年没泡过澡了,这皮都糙成啥样了,难怪凤儿…难怪…哈哈哈……”

  严良提起僵硬的嘴角,边应和边走进洗手间,虚假的笑容总是刚刚提起就消散,沉沉的,灿白的牙齿若隐若现,急促的呼吸从中透出来。

  他按着浴缸边缘大口喘气,懊悔刚才的临时变卦、迟疑不决,按他和骆英豪事先商量好的计划,趁林建德咬下第二口牛排就该出手了,注射器里的镇定剂是骆英豪从毛子那偷来的,一整盒,五支,只用了小半支,剩下的四支全兑这里面了,能毒倒一匹马的分量,分分钟搞定林建德,浴缸主要是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可他片刻的犹豫错失了最佳机会。

  他打开热水器,开始放水。

  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形成小小漩涡的水流,仿佛看到林建德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他趁搓澡的空当拿起注射器……

  洗手间隔壁突然传来喑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喊:“哥,你在哪,你在哪……”声色模糊,嗓子好像被刀片刮过。

  里间与浴室只隔着一面厚布帘子,严良心神大动,猛地抬手掀开,充作秘密武器库的杂物堆前站着一个瘦猴似的小男孩,穿一件不合身的夹克衫、自来旧牛仔裤,空荡荡的裤腿卷起一截,脚上套着一只带子半开的鞋子,光着的那只脚翘起来别在鞋后跟,看上去怯生生的,好像在期待某种熟悉的关怀的到来。

  严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兴奋的笑了笑,伸手蹭去他脸上的眼泪,小声道:“看到你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再忍耐一会儿,无论你待会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知道么?”

  巴图抽噎着问:“额哥呢,哥北你弄都了。”

  严良眉心一蹙:“什么玩意儿?”没工夫废话,就巴图油盐不进的态度,直觉告诉他,这关头和巴图交流不是明智之举。

  巴图吸着鼻子说:“骗纸,你吧…你吧哥给我…给我找回来。”

  “嘘!”严良心里十万火急,生怕林建德听见动静,幸好有水声掩护,他把巴图揽过来,让他靠自己腿站着,“别哭,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很快就能见到你哥,乖,待在这里别吭气听到没有?”

  巴图想哥的那根筋万分执着:“额不信…你锅骗纸……”

  严良使个鬼脸:“骗纸骗纸,还挺洋的,行了,再哭,永远都见不到你哥。”将小家伙放到墙角,巴图双手乱挥,推倒一根铁棍,“呛啷”声震耳欲聋,严良未及定下神,林建德在客厅嚷嚷道:“小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小子又闹腾了?”

  严良故作轻松地清清嗓子,扬声道:“原来是巴图,我当是耗子呢,熊孩子皮的上墙,嘿,老实点!”后半句冲巴图说的,脸上的表情却跟话声反着来,挤眉弄眼近乎央求,可怜严哥哥的一番良苦用心被巴图看做升级版的“骗纸。”

  林建德那边津津有味的咀嚼着生煎牛排,不忘敷衍,装腔作势的吵道:“巴图这个狗娘养的,老子的耳朵都给他嚎出耳鸣了,这几天我吃啥他吃啥,百十平方米的屋子随便逛,想睡哪儿睡哪儿,待遇跟咱哥们儿一个级别,他倒好,躲洗手间不出来,饭也不吃,人都瘦成干棒了,弄的我多没面子!”

  严良转身欲走,巴图扯着他袖口不撒手,认认真真的说:“骗纸。”

  严良无语的指着他,欲言又止,紧要关头不是斗嘴的时候,要想接下来的事情顺利进行,必须先料理这家伙。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黑白照片,塞巴图手里,说:“迟早都能见着你哥,想他干嘛?有空多想想你爸吧。”

  拿了照片的巴图松开严良,闷闷的望着上面的人,呆呆的说:“我吧不长这样。”

  严良蓦然回头:“什么?”

  巴图嘴皮子利索起来,一点没停顿:“他是哥的爸,不是我爸。”

  严良半晌捋出一条十分狗血的头绪,巴图是林赞家捡来的,所以阿莱厌恶他,软弱的“入侵者”遭受排挤很正常,他忽然间完全理解阿莱仇视这小子的心情了,哈,当真始料未及!

  “我因此看阿莱不顺眼,把他送那么远的地方去,多少有点为巴图出气的私心,如今看来对阿莱很不公平。”严良脑海中浮现起懊悔的情绪,转念一想,阿莱年仅六岁就这样狠毒,不教训也着实不行。

  南辕北辙的乱想一通,他机缘巧合的为自己找到一个宰了林建德的不接受反驳的理由,并非因为骆英豪承诺给他的那一千万,也并非同情心泛滥,甚至,并非为了包括骆心言在内的众多小孩报仇,而是因为林建德该死,就跟阿莱活该被送去艰苦卓绝的环境里生活一样。

  倘若一个人即将面临惨痛的下场,那一定是许多沉重的前因割断了吊住刀柄的绳子,刀锋划向命运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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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角落2:罪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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