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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雪2020-09-07 09:175,966

  朱朝阳找的旅馆偏僻便宜,门口有家小吃铺,吃饭的人寥寥无几,他们几个刚坐下来吃了几口饭,两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保安人员走过来,严良吓得一激灵,飞快的看了朱朝阳一眼,冷汗涔涔,无声的问:“他们怎么找来的!”

  三人第一个念头都是骆狗出尔反尔,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报警了。

  朱朝阳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煎饼,一名保安敲了敲桌子,粗声粗气的问道:“路口停的谁的车?”

  原来车子停的不是地方,保安并不知道那车是谁的,只是恰好走到他们的桌子前,这句话是向所有在场吃饭的人问的。

  众人摇头晃脑的咕哝道:“不是我…不是我,我闭着眼也不会把车停在路牙子。”

  保安又欲嚷嚷,桌前埋头吃饭的小伙子突然站起来道:“我去开。”

  “你的车?”保安大吃一惊。

  严良虽然个子高,面容尚未长开,看上去是还没到够格考驾驶证的年龄,而林建德手下的车最差也是奥迪的档次,怎么看跟眼前这寒酸少年搭不上边。

  严良开车的技术无师自通,朱朝阳本就不同意他用那辆车代步,一路上手感特别差,末了几乎魂不守舍,眼见哪儿人少就停哪儿了,没想到这小破地方还有保安,他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尽量装的成熟,但再成熟也抵不上RMB的魅力,朱朝阳塞给俩保安一人一百,歉然道:“我朋友初来乍到,不太熟悉规矩,叔叔请多包涵。”

  严良愣怔着回过神:“啊是,我这就开走,一开始没看见停车位,真是不好意思。”

  “行,看见没,那边空地上,就是停车位,一天五块钱。”

  严良饼没吃完就开车去了,朱朝阳让他边走边吃,他摆手拒绝:“马上就回来了。”

  严良走后,普普也没心思吃饭,瞅着朱朝阳问:“你说他们看不出什么端倪吧?”

  朱朝阳被她问的一愣:“保安又不是警察,有什么好怕的,快吃吧,吃饱了睡一觉,明天就回家。”

  普普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嘱咐道:“那你当心小偷。”

  “嗯。”朱朝阳伸手握住她的手背,二人相视一笑,继续风卷残云。

  一晚上,普普问了十七八次严良的消息,朱朝阳不厌其烦的安慰她,确定普普睡着了,他焦急的走到前台,给严良打电话,没人接,附近停车场也不见严良的踪影,朱朝阳这会儿真急了,停个车还能把自己停丢了?

  熟悉的车影一闪而过,严良就待在驾驶室,朱朝阳惊喜的朝他挥手:“良,哎,停下!”

  司机好像个聋子,任他喊破喉咙,严良不闻不问,顿时蹿的没影了,热腾腾的尾气扫他一脸。

  ——

  骆英豪开了一瓶威士忌,倒满两高脚杯,严良心里烦躁的很,一口气就是一杯,骆英豪恭维道:“海量啊!”说话间第二杯满上了。

  “我不想听废话!”严良没好气的说,忽然万分痛苦的拧着眉,“你说他图什么呢,他家又不缺钱。”

  “钱又不咬人,金山银山也不嫌多。”骆英豪眯眼说道。

  严良嘶哑道:“为了我好,他想方设法让我和你划清界限,哈,说的好像真的很关心我一样,我领他的情,然后他…他们口口声声为了我好,禁止我做这做那,什么都得听他的,包括你的虚情假意,我坚决反对接受,因为我太清楚你的德性了,他非要……”

  骆英豪不得不充当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好人,打断他的话:“你错了,我真心实意帮你的,咱们好歹是老朋友,你知道的,我的良心多着呢。”

  严良很讨厌他打岔,揶揄的笑容溢于言表:“我就不明白了,朱朝阳霸占我的酬金,就此走了就是,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帮我呢?跟我炫耀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么?”

  之所以把骆英豪的话信以为真,这回真有转账记录做证据,尊敬的客户,骆英豪于x年x月x日转账给**阳一千万,余额***

  严良亲手检查,反复点击,谁能造出软件一样的截图他就认栽了,不可能造假,种种迹象表明,朱朝阳非但霸占了他的钱,还偷偷买了手机,怪不得不急不躁的,谁知他暗地里都搞了什么勾当。

  “事到如今我也不卖关子了,”骆英豪说,“我本来可以远走高飞的,想到朱朝阳的心机如此之深,我不放心舒雅和心心,那种人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现在这条路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唯一的路,朱朝阳知道的太多了,他很聪明,我逃不掉。他答应我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意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信任我呢,不怕我耍花招么?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懵懂茫然,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关心你啊,表面上看来这是帮你摆脱罪名的唯一方法,尽管我臭名昭著,仍然愿意赌一把,刚才我却发现事情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包括你,也被他蒙在鼓里了。”

  严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说来听听。”

  骆英豪背着手走来走去:“其实很简单,你也看得出来,朱朝阳根本不相信我,戒备的要命。”

  严良:“是我不信任你。”

  骆英豪:“你不信任情有可原,他既然愿意我替你顶罪,就应该彻底相信我才是,可是他的态度多么诡异,不信任就说明他认为我在撒谎,却依然同意将此事交给我,倘若我告诉诸位警官你是我的同谋,你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至此,朱朝阳的目的昭然若揭,严良无法再自欺欺人,他怀疑过、背叛过、出走过,若非朱朝阳拼命挽留,早就绝交了,最终勉为其难的重归于好,只因过去的情分刻骨铭心,一时割舍不了,他既然决定回头,就想全心全意的、努力回到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相互之间无条件信任的日子。

  他惊异的发现朱朝阳变了,总感觉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说话的口吻、出手时的那个阔绰劲儿,腰里别了一千块也没那个底气。

  朱朝阳哪来的那么多钱?普普对此讳莫如深,他怎么不怀疑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他做事特别谨慎,事先弄清全局,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不允许日后出现任何纰漏。”骆英豪道,“你的存在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毕竟你背叛过他,他不可能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

  严良扶额苦笑:“斩草除根,就干净了,被人议论跟不良少年来往密切,他可不喜欢被指指点点的感觉。”

  “当然啦,借刀杀人又不费他的事。”

  严良望着星光璀璨的餐厅吊灯,锋锐的戾气无端蒙上一层深沉的阴霾,手机屏幕遮住他的视线,死死的盯着“阳”字前的两个星号,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骆英豪将酒瓶递给他:“你的戾气太重了,容易打草惊蛇,兄弟,我再去拿两瓶来,咱们今晚喝个够,明天,我去自首,你去干你的事,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抖搂你的过去,死人是最老实的了。”

  严良一口气把瓶子里的酒干完了,骆英豪拍拍他的肩膀:“为免出错,我教你个法子,那样杀人完全像是意外,相信我,你能做的很好。”顿了顿,他又说,“从明天起,我的手机就归你了,各个账户里应该凑的出两三百万,够你出国避一阵子了,运气好的话,永远别回来,姓骆的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一辈子安康快活。”

  这时,严良翻转账记录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整整一长排的流水,转账方是林建德,最低金额只有几千,备注居然是“心肺分成,”其他的林林总总不外乎是“有劳了、够味儿、这样的再给我来一打,”一行行备注反映在他的脑子里是血淋淋的画面,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宽松的牛仔裤。

  日期是一年到两年前的,断断续续的几乎每个月都有,严良注意到最早的一次转账备注的是“三千斤牛肉干,”价格跟现在的牛肉价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低的不可思议,骆英豪在他耳边唠叨个没完,将刺杀朱朝阳的蓝图描述的面面俱到,周全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他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兄弟,是不是觉得我很残酷?”骆英豪直视他疏远而愤怒的目光,就这么没脸没皮的问。

  更浓的迷雾袭来,严良反问道:“你故意让我看的?”

  骆英豪耸了耸肩,那些记录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场不太愉快的游戏:“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坦诚不是么?哪怕很丑陋,我也不在乎,因为那曾经是真实的我。

  有一次林建德混进商业精英的宴会物色优秀的小孩,被保安发现不对劲,几个人赶他出去,是我出面说他是我的朋友帮他逃过一劫。”

  严良从未听他提过跟林建德认识的过程以及如何产生交集的,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死期将至,将秘密带进坟墓太遗憾了?

  骆英豪喝的有点多,话声含糊:“我是个生意人,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一下就看出林建德是个头脑精明的内行,会赚钱的家伙,不管他是做什么的,我都喜欢。”

  严良点点头,淡然道:“明白了。”唯利是图而已。

  骆英豪磨牙道:“你不明白,我一个遵纪守法的生意人知道林建德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后仍然义无反顾的跟他合作了,我经常出入高级场合,见的人多,给他提供小孩的信息,买卖做成我会得到一笔分红,时多时少,这无所谓,主要图个刺激。”

  年近四十的黄金单身汉,追他的女人趋之若鹜,他从来正眼都不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金屋藏娇或者某方面不行,也有盛赞骆总敬业的风评。终身大事不能耽搁在工作上,总得把心收收,物色个老婆,骆英豪何尝不想结婚,何尝不想拈花惹草?他孤独的要死,要不是江舒雅以曝光两人之间的关系作为要挟,他早成家了。

  牺牲幸福成全面子,无可救药的孤独长久的纠缠着他,生活像一摊了无生机的死水。

  功成名就后理应接踵而来的幸福快乐被江舒雅剥夺,他需要突破平平无奇的孤独生活从另一方面找寻刺激。

  林建德的出现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只要简单的提供一点信息就能改变某个小孩的命运并获得可观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严良沉吟道:“你说的我不感兴趣。”

  骆英豪:“朋友之间必须有所了解,很抱歉我以前没完全把你当成朋友,我总想把自己懦弱无耻的一部分掩藏起来,结果不尽人意,它迫切的需要被人了解。”

  严良:“看不出来你还有多愁善感的一面,我真的不感兴趣。”

  “哎,我这辈子就栽在江舒雅手上了,男人对自己的孩子要么极端的坏,要么极端的好,我比较例外,算是二者合一,舍不得心心受一点委屈。”骆英豪说,“好了我说完了,言归正传……”

  骆英豪这种卑鄙小人都敢于对朋友袒露心声,时常避着他搞小动作的朱朝阳算什么!

  “告诉我最佳的杀人方案。”

  “急什么,喝完这瓶酒再说,红酒不醉人。”

  ——

  凌晨三点的街头灯火阑珊,几个路都走不稳的醉汉满嘴脏话,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朱朝阳打起精神,最后看了眼灯火通亮的公寓楼,气恼的闷哼一声,转身回旅馆去。

  他追了整整五条街,严良的车竟然停在骆英豪公寓楼下,然后人上了楼,真想上去揪住他往死里打,这小子脾气真他妈硬,表面真的跟骆英豪不共戴天,转头就偷偷地找他,到底怎么想的?

  旅馆生意冷清,来者不拒,半夜有人来也招呼,朱朝阳进门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牵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住店,看样子像兄妹,连开一间房的钱都拿不出来,朱朝阳手头宽裕,对服务员说:“替这位哥们儿开两间房。”

  男子碰见大好人兴高采烈的开口致谢,和朱朝阳四目相对的刹那,男子面孔扭曲的骂了声“我艹!”拉着小女孩扭头就朝外跑,朱朝阳脸色也变了:“冤家路窄啊!”当即追了出去。

  阿阳带着骆心言跑不快,没跑两步还摔倒了,朱朝阳赶上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见面打个招呼你跑什么呀!”

  阿阳是没必要跑,可他带着骆心言,小丫头嫌他不让自己给骆英豪通电话,昨天就开始闹脾气,吵着不跟他走了,万一被她知道朱朝阳也认识她爸,她的小美人就岌岌可危了,更重要的是,他拿骆心言的清白 威胁骆英豪取严良的性命,朱朝阳给严良报仇的就麻烦了。

  朱朝阳扶起阿阳没来得及扶的女孩:“小妹妹你……”骆心言的模样落入他眼底,口舌顿时不听使唤了,骆英豪展示给他们的他女儿的照片跟这个女孩一模一样,骆英豪凄惨凛然的嘴脸顷刻被神秘的旋风搅碎,胡拼乱凑出一张阴险毒辣的面孔,漩涡似的卷过他狂乱的神经。

  ——

  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接听后那边立刻传来朱朝阳焦急的声音:“马上离开公寓楼,骆英豪要杀你!”

  果然买了新手机,藏的够深的,严良愠怒道:“你跟踪我?”

  “没时间说这些了,我不知道骆英豪耍了什么阴招让你过去,你再不走肯定被他暗算!”

  “是么?”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阿阳挟持他女儿要求他杀了你,这就是他去而复返的理由,顶罪只是个他的计策!”

  朱朝阳语速飞快,心急如焚,严良却没了音,他急躁的解释道:“喂、喂,骆英豪的话千万不要听,他是骗你的! 严良你怎么了,你还在么!”

  废弃的钢铁厂里月光从破旧漏风的顶棚透进来,雪白的光束斑驳纵横,宛如刀光,朱朝阳不安的等着对方的回话。

  “你忘了是谁劝我相信他的了?”冷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朱朝阳头顶蹿起森森凉意,愕然回首,见严良平安无事,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回来就好。”身前猛的一阵刺痛,严良又将匕首刺的深了些许,他踉跄后退,逼人的煞气模糊了严良的脸,凶狠的瞪着他:“结束了,朱朝阳,停止演戏吧,我都替你累。”

  朱朝阳脸庞煞白,靠着墙发不出声。

  严良欲下死手,忽然发现铁桶后绑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女孩被一把刀架住脖子,惊恐万状,持刀的人竟是普普,她脸上泪光闪闪,憎恶的瞪着严良:“朝阳哥哥有个三长两短,骆心言就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严良腾出手来打电话给骆英豪,骆老板迟迟不接,他正没好气,忽听骆心言惊喜的大叫:“爸爸,救我!”塞住她嘴巴的布团不知怎么捣鼓掉了。

  骆英豪跨过凌乱的锈铁一步步靠近铁桶,普普惊惶的叫道:“你别过来!”

  骆英豪停住,举起双手佯装投降:“心心,别怕,爸爸看见你受罪心里就难受。”右手拿着轮廓像是手枪的东西,瞄准使劲把自己藏的不那么显眼的阿阳就是一枪,转瞬即逝的火光闪过,竟悄无声息,人就倒了。

  两个女孩吓得尖叫起来,普普拼命抓住骆心言没松手,鼓足勇气威胁道:“放下手枪,不然我就杀了她!”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杀起人来静的可怕,普普感到电光火石的瞬间,骆心言身体一僵,黏腻的液体溅的她满脸。

  女儿都杀!

  对于普普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住手!”变故陡生,情况急转直下,严良胸口重重的颤栗一下。

  “噢?”骆英豪漫不经心的瞥向受伤的朱朝阳,好奇的问,“为什么不用氢氰酸?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你非往复杂了办,是傻么!”

  严良颤声道:“一下就死了有什么意思,我要折磨他,够了再送他上路!”

  骆英豪冲硝烟未散的枪口吹口气,掀起眼皮,瞄准朱朝阳:“优柔寡断的东西,让我帮帮你。”

  “不要!”严良瞳孔骤缩,旋即俯身,替朱朝阳挡了两枪,血气争先恐后的奔至头顶,有那么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凝固住了,强大的外在力量出其不意的将其打爆,严良觉得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剩下一副软弱的皮囊,知觉一点一滴的溃散开来,说了句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是什么的话。

  “你还有功夫道歉?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去医院!”朱朝阳不顾自己的伤痛拖着他往外去,可没走几步,体力不支险些儿晕去,严良躺在他的腿上吃力的说道:“照片后面有阿莱的地址,拜托…拜托你,找他…找他父亲……”

  朱朝阳恍然发觉手里被他塞了一张照片,残缺不全的轮廓血色凌然,看得出上面是个三十出头的体面男子。

  “我对不起你和巴图…巴图的哥哥,一定…一定要过的好好的……”

  “不,你自己去找,我才不管你的烂摊子!”朱朝阳嘶声道,抓住他的双肩猛烈摇晃,“背信弃义的小人,自己找死不够,拉上那么多人你高兴了!”

  严良全身骨头散架般,脑袋微微歪向一侧,赖皮一笑:“你欠我的…必须帮我做事,否则我天天…天天来找你……”

  “傻瓜,严良哥,我偷了你给乌仁娜夫妇的钱,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你钱从哪儿来的,朝阳哥哥可没跟骆狗勾结,他不欠你的,你必须振作起来,否则没人去帮阿莱找父亲,巴图不愿意见你的!”普普拾起手机慌乱的叫救护车。

  严良欣然一笑,朱朝阳的音容笑貌逐渐淡出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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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秘的角落2:罪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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