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装修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有种憋闷的气息挥之不去,骆英豪一进门就连忙打开四面的窗子通风,招呼他们喝水,一边从冰箱里拿来大瓶的果汁和纸杯,三人面面相觑,渴得要命,对骆英豪这种人却得始终保持戒心。
端起杯子兀自喝起来的骆英豪有?不禁有点尴尬,愣了愣说:“喝啊,难不成还怕我下毒?”无奈摇头,没人接他的话,他感慨似的接着说,“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这条命都交在你们手里了,居然还不放心,啧啧啧。”
朱朝阳拿起杯子微一沉吟,道:“也是啊,你都愿意自首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说着一饮而尽。
普普见他喝,本就饥渴难耐,也忍不住拿起来喝了,严良却纹丝不动,轻笑:“房子挺漂亮。”
骆英豪谦虚道:“两年前买的,去年年底刚交房,前不久才托朋友找人装修的,还行吧,能凑合住。”发觉严良眼神古怪,怔忡片刻,他自嘲一笑,“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样,严良你要是喜欢,房子就给你了,喏。”把钥匙递给他。
“我们来是商议正事,少扯些有的没的。”朱朝阳冷声道。
骆英豪悻悻地缩回手,他自愿替严良顶罪,巨大的自我牺牲很是引来三个小兔崽子的质疑,说服他们花了很多口舌,严良记恨他出尔反尔,不愿多与他打交道,亏得普普拉的结实骆英豪才免掉一顿暴揍,最后拍板钉钉的是朱朝阳,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只要能保证严良的安全,尽管骆英豪的转变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他愿意一试。
严良听骆英豪交房钥匙倒真的有点心动,他认为那是自己应得的,朱朝阳开口了,他也不便打断,看看骆狗能耍出什么花招,帮他顶罪之类的义举纯当是笑话罢了。
“我郑重的告诉你们,”骆英豪赌咒发誓的样子,眼里含着细碎的泪光,“就在我逃跑的路上,收到舒雅的信息,说心心落到人贩子手里,如今已平安回家,她让我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劝我投案自首,我起初一点都没往那方面考虑,是心心给了我勇气,我不能害她。”
三人相互对视,不约而同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普普问:“有证据么?”
“有。”骆英豪打开社交软件,骆心言的照片显现,喜不自禁的女孩衣着破旧,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初脱险境狼狈又欢喜的样子,搂着她的是温婉而笑的江舒雅,聊天记录也是昨天江舒雅发的,看上去确有其事。
严良哭笑不得:“你不想让女儿有个逃犯父亲,杀人犯就很光荣了?”
骆英豪眼眶泛红,可怜兮兮的说:“心心的平安回来增添了我的负罪感,那种感觉生不如死,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与其战战兢兢每一天,不如一枪崩了一了百了,图个干净,反正横竖都是死,我想临死前做件好事,我本来就有份儿,日后警察调查现场,我的线索少不了。”
严良愤愤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普普招呼他喝果汁,他不想碰骆英豪的东西。
朱朝阳道:“现在你只不过打算把本来准备抵赖的事,准备在自首的时候主动供出来,但不提严良。”
“问我我也会把责任推到我自己头上,绝不牵扯到严良就是了。”
朱朝阳谨慎道:“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行,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弄点饭,就当给我送行。”
三人等他走了就交头接耳的说起各自的意见,普普道:“这人还算有点良心,说来说去怪可怜的。”
严良怒道:“装可怜是他最擅长的把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林建德跟前那会儿装孙子装的得心应手,连我这个知情人都被他糊弄了,以为他中了剧毒,为了活命才故作不知,人家倒好,自己吃的激素,还有他承诺给我的一千万,你们不知道他当时多么殷勤,比现在可怜多了,恨不得挖心掏肺一样,结果呢,照样装没事人。”
朱朝阳被他说的蛮不自在:“那个,我竭力阻挠他给你酬金,想让你们划清界限。你心里不痛快就明说,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有意思么!”
“不赖你,我看明白了,就算没有你他也不想给,好比现在,没他女儿这出事她能承认镇定剂里加了别的东西?”
“我觉得吧,”普普纠结道,“他还没坏到底,否则也不会为了心心改变主意。”
严良不满道:“那又怎么样!反正他没安好心,生意人做的任何事必定对他自己有价值。”
朱朝阳摩挲着下巴靠向沙发背,喃喃道:“我想不透价值在哪里。”
普普添油加醋道:“对啊,你倒是举个例子,说个明白,本来他自首的时候还能顺便ju报你,偏偏替你顶罪,好处是多吃两颗枪子多坐几年牢?”
“喂…”严良生气的叫道,“你到底站在哪边,你不是最讨厌姓骆的了,干嘛替他说话?”
普普辩解道:“我这是就事论事。”
朱朝阳视线转过来:“姑且信他一回吧,对我们又没损失。”
“都是因为你,你就知足吧,少说两句,都听朝阳哥哥的决定。”普普俏皮的翻个白眼,倒两杯果汁,“橘子味的,很好喝,骆狗不在,严良哥你就别绷着了。”
严良早想喝了,耐不住普普再而三的劝,直接抱起瓶子喝,免不了被普普笑话。
厨房那边传来微波炉停止运行的声音,骆英豪伸手将玻璃门推开一条缝:“伙计们说完了么,再不来我就吃完了哟!”大口大口的咬着手中的披萨。
普普最馋,用眼神请示朱朝阳下一步该怎么做,严良慢悠悠的喝着果汁,反唇相讥:“想吃就吃呗,都这么信任人家了,拿个什么劲儿,饿着肚子离开多划不来,再说了,人家自己做的送行饭,拒绝不地道。”
朱朝阳怕他俩又犟起来,忙开口打圆场:“出去吃吧。”
严良问:“你哪来的钱?”
普普反驳道:“请你吃饭就不错了,话怎么那么多,走吧走吧,我都饿坏了。”
朱朝阳:“嗯,从现在开始跟骆英豪分道扬镳。”
“晚上住哪儿?”普普问。
“旅馆吧,明天想办法给家里联系。”
“旅馆?”严良站起来好奇道,“朝阳,你哪来那么多钱住旅馆?我记得你囊空如洗了呀。”
朱朝阳想了想说:“没花完的,留着急用。”
骆英豪端来一盘切好的披萨饼和四份烤焗饭,煞有介事道:“饭都做好了干嘛出去吃呀,担心我在饭里下毒,怀疑我别有用心?果汁都喝了现在才怀疑不是太晚了么!”
气温倏地降到零度,三人觉得嗓子紧了一下,瞬间脸都绿了,严良喝的最多,有毒也是他最快发作,可是并没有出现不适的感觉,朱朝阳和普普同样没有感觉到异样。
只见骆英豪从另外三份饭里分别挖了一块放进自己的饭里,夹了一块切成三角形的披萨,野猪似的腮帮子鼓起来,慢慢的咀嚼,泪流如雨,像被冤枉的囚犯。
普普动了恻隐之心:“陪他吃完这顿饭再走吧,干看着也行。”
公寓楼位于市中心的黄金路段,刚竣工不久,装修工比住户多,电梯上上下下的就没停过,而且门拧一下就开了,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很容易嚷的四下皆知。
“我们有个好歹他一样玩完,实除非他试图把我们都杀了,这世上知道他作恶的人少了三个,暴露身份的几率也就少了许多。”朱朝阳臆测道。
“够了,”骆英豪挥泪替他们打开门,“担心果汁有毒的话就等会再走,半路上发作就不好了,放心的话请马上离开,我他妈好好的一顿断头饭被你们围着指指点点,我容易吗!”又抹了一把泪,看向严良,“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开车,一时半会你还赚不到车钱,楼下的车子你开走吧,比坐公交车方便,打的也很贵的。”
严良:“考虑的真是周全。”朱朝阳往他身前一站:“不用,我们步行。”
“附近饭店相当贵,便宜的得过好几条街,步行有点不切实际,那辆车干干净净,真的没什么好担心,顺便让严良练练车技。”
严良难得表示赞同:“嗯,先吃饭再说,半路扔掉就行了嘛。”
“不行!”朱朝阳的态度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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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英豪拿毛巾擦干净油汪汪的嘴和手,悠然的来回踱步,突然门铃响了,他僵硬的嘴角向上扬起邪恶的弧度,漫不经心的给来人开了门,看到严良的那一刻他差点笑出声:“怎么,和好朋友闹别扭了?吃饱了么,锅里温着我没吃完的大半个披萨呢。”
严良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说,我的钱是不是给了朱朝阳!”
骆英豪慢条斯理的关好门,笑眯眯的奉上茶水,吊足了严良的胃口才出声:“他逼我拿出所有的钱,我说那是你的,他说你的就是他的,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没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