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这是撞鬼了?”严良慢悠悠的在坟前来回踱了几步,“真没想到你挺重情重义的,大半夜的跑来给女儿哭丧,林老大找不着你,急的饭吃不下。”
“是你!”骆英豪看清来人是严良,慌里慌张的奔到严良身旁,也不听他说什么,颤颤巍巍的指着土丘那边煞有其事的说:“那儿有鬼,要不就是人装的,刚刚还说话呢!你快去看看!”
严良挑眉:“噢?我老远的听你一个人嘟嘟囔囔的,敢情跟鬼说话呢。”
“不一定是鬼!”骆英豪一惊一乍的瞪着眼,“九成九是林狗的人假扮的,你看那衣服面料,那鞋底,鬼会穿衣服?你去给我把人揪出来,我…我赚的钱分你一半!”
严良溜溜达达的走到土丘后:“从声音判断是男是女?”
“女的!”骆英豪心有余悸的说,“大概十三四岁!”
严良“噗”的笑道:“哥们你别逗我了成不?林老大派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跟踪你,你吃错药了吧!”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我是你老板!我让你干啥你就得无条件的服从!”
“也是啊,既然决定留下来,就得听老板的话。”
“你别吊儿郎当的,给我正儿八经的,看那玩意儿藏哪儿了!”
严良四处走了一圈:“哪有人啊?破衣服影子也没,秋虫倒不少。”说着,捡起一只大雨淋死的蚂蚱,笑着说,“老板你看,人间美味!仔细找能捡到不少,煎着吃可好吃了。”
“哎哟大爷,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吃的,草丛里容易躲人,再没有就进山洞看看。”骆英豪隔着山丘催促道。
严良随意的踢了踢洞口的草丛,动作懵的一顿,骆英豪脸色“唰”的一白:“快动手,别让人跑了,她把我说的坏话告诉林狗,咱俩都完蛋!”
严良拨开草丛找人,叫道:“好大一块石头,娘的,咯的脚生疼!”
骆英豪不安的嚷:“进洞里看看,找块石头防身!”
“好嘞,顺便捉几只蝙蝠孝敬老板。”
——
半夜又迎来一场瓢泼大雨,严良招呼骆英豪进山洞躲避,骆英豪灰溜溜的躲进去,顺便亲自搜捕装神弄鬼的女孩。
黑压压的蝙蝠好端端的在岩石上倒挂金钟,受到骆英豪的惊扰,呼啦啦乱飞,吓得他魂不守舍,严良叫嚷道:“让你慢点慢点你非得弄出那么大动静!”
“现在怎么办?你快去抓啊,愣着干嘛?”骆英豪躲无可躲,抱住头匍匐在地。
严良心中荡漾着扬眉吐气的快意,不客气的吵嚷道:“蝙蝠受野生动物保护法,你他妈是不是傻,躲到地缝里不成?还不快跑,它们发觉外敌入侵准备发起进攻了!”几巴掌糊过去,一边大惊小怪的叫,“太多了,几百只的样子,哎哟我的头,被拍到了,好疼啊!我的屁股,我的腿,太多了!”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蝙蝠声势浩大,严良借手机屏幕的微光说一句打一巴掌、踹一脚,骆英豪以为是蝙蝠袭击,六神无主的找出口,不知吃了多少闷亏。
严良冲进大雨中:“往前走就出来了,不要紧张!”
——
阿莱聚精会神的翻看漫画册,巴图走后,他没合过眼,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一点都不困,地下室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丢沙包的丢沙包,玩跳绳的玩跳绳,似乎也很久没睡过了。
阿莱抬起头来,觉得有些疲倦,呆呆的看一会儿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却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小伙伴们,不由自主的,目光落在墙角的奶瓶上,他想了想,拾起奶瓶吸了一口冰凉的剩奶,难以忍受的皱起脸,吐了一地,跟瓶子有仇似的狠狠摔出去,把脑袋埋进一条胳膊里,轻轻抽泣。
两个模样粗鄙的男人打开铁门走进来,打破了地下室里节奏生硬的和谐,女孩子们乖乖的报团取暖,看着两个男人二话不说把阿莱带走。
冲过澡的阿莱穿上新衣新鞋,林家大妈送给他一顶崭新的帽子,拿粗细如胡萝卜的手指掐掐他嫩滑的脸蛋,蒜头鼻子上的一双分的很开的眼睛笑起来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睁着还是闭着,带黑缝的大板牙里溢出一股股的大蒜和尿味,熏的阿莱险些儿当场呕吐。
“不愧是五十万的货色,长的一表人才,瞧这身骨头架子,将来少说能长一米九。”
翘着腿坐沙发里吸烟的林建德听了,大加赞扬的朗声道:“那是,也不看看谁挑的,老林我几时瞧得上歪瓜裂枣?宁愿年龄大些,必须长的标致,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得嘞哎哎哎夫人饶命!”慷慨激昂的发言末尾来个急转弯,林夫人常年做饭洗碗修炼出的糙手让老林切身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铁砂掌,俩跟班看着都替老大耳朵疼。
“有种再给我说一遍,就你这一身酒囊饭袋的臭皮,哪个稀罕叫谁来咬,老娘打心眼里看不上你呢!”胡美凤的河东狮吼远近闻名,林建德聒的脑子发懵,盛气凌人的坐姿土崩瓦解,拱着手强颜欢笑:“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林我有了夫人这条美女蛇是祖上八辈积下来的阴德,求神拜佛求不来的,别说一朝被蛇咬,我巴不得天天被夫人咬,一天不咬我就难受,就怕夫人嫌我丑!”
甜言蜜语灌了胡美凤一耳朵,心里美滋滋的,满意的放开手,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林建德吃痛的沉吟几声,安分守己的正襟危坐,怯怯的瞄胡美凤一眼,她没盯着自己看这才放心。原来胡美凤身材瘦瘦的那会儿长的并不太丑,因为她生肖属蛇,林建德喜欢叫她“美女蛇。”
年纪一大,胡美凤从头到脚整个一饿急了,一口将大象吞入腹中的巨蟒,走形走的堪比整容失败,只因美女蛇的形象在她心里根深蒂固,肆无忌惮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无论自己眼里还是别人眼里都改变不了她是“美女”蛇的事实。
她的一厢情愿。
“小崽子是林赞家的吧?”胡美凤问。
林建德:“不错,夫人眼力真棒!”
胡美凤:“林赞媳妇真够倒霉的,男人死了半年多,公公婆婆又不上道,手里牵一个,肚子里还怀着一个,生产的时候把自己给弄死了,难为那小的命大,没被老婆子磕碜死,啧,命大不代表命好,到头来给他哥坑了。”
阿莱纹丝不动的面朝大衣柜镜子站着,听那女人说他母亲命不好,流下几滴矫揉造作的眼泪,吸烟的男人虚情假意的劝着,说:“凤儿,有啥好哭的?一个孩子多好,偏再要一个,这不就怀了个转世的扫把星?林赞个傻帽听老婆怀上了高兴的找不着北,大雪天的请俩哥们来家里喝酒,完了开车送人回去,回来的路上跟一辆运煤车相撞,车头都给压扁了。”
“叔叔!”阿莱冷不防转过身注视着他们几个,像一头愠怒的涉世未深的小牛,林建德和胡美凤当即怔住,惊奇的睁大了眼睛,阿莱鼓起勇气说道,“你们准备把那小混蛋送给谁?”
林建德顿了顿,舒展着双臂坐回沙发:“这个嘛,还没联系好,小子,多想想你自己吧,明早的车,北边的xx山村,收养你的人名叫李辉,四五十岁,没老婆没孩子,家里就你一个,宝贝着呢。”
阿莱对此置之不理,固执的问:“我去那边以后,你们……”
胡美凤双臂放在胸前,打个哈哈:“小小年纪事儿挺多。”
林建德“唔”了一声,接道:“你是骆英豪五千块从你爷爷奶奶那买来的,这一来二去,翻了几十倍,难怪你心里不平衡,看在我认识你爸的份儿上,你去那边以后,再给你爷奶送五千行了吧?”
“我没有心里不平衡!”阿莱锐声反驳,“万一我走了以后,他们来找小混蛋,你们千万别放小混蛋走!”
林建德和胡美凤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哈哈一笑,林建德说:“那肯定的,不瞒你说,你爷爷找上门两次了,都被我挡回去了,老头儿吓得可不轻,怀疑给狼狗叼走了,你奶都急病了。”
阿莱嘴角露出蔑视的轻笑,闷哼道:“活该!”
林建德等人不知被什么触动了笑点,屋子里爆发一阵哄笑。
门外进来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对林建德耳语一番,林建德喷了口烟:“快让进。”
“慢点慢点,蹲一点,哎,这就对了。”严良斜举盐水瓶招呼着骆英豪走进来,林建德下巴高抬:“哟,怎么了这是?”
“全副武装”的骆英豪出现在众人面前,头脸缠着横七竖八的绷带,周身笼着厚厚的被子,像刚从冰窟里出来,吊针打在手背,抖的不成样子。
“再动就回血了!”
“医生可走远了!”
严良两句话将他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