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硬，娴贵妃对魏璎珞说：“恐怕查宫女自戕的事，要暂时搁置放一放。”
魏璎珞好半晌后开口，嗓子有些哑：“好，听你的。”
走出承乾宫后，魏璎珞继续踏着雪，一步一步向养心殿走去。
立在养心殿门口，她并不着急先进去。
距离弘历搬回养心殿已经有小半个月，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这儿。
雪一片一片从空中飘下来，又与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风刮起一阵凉。
“令贵妃，您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呢。”李玉赶紧拿伞撑在魏璎珞头上。
伸手接住眼前飘过的雪花，魏璎珞转头问李玉：“李公公，皇上还在休息么？”
“这。”李玉脸上的迟疑告诉魏璎珞，弘历还在“休息。”
李玉还要说，魏璎珞已经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开口，她已经知道了。
所谓休息，也不过是替弘历遮掩的借口。
养心殿里弘历只怕在龙床上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李公公，最近的折子呢？”魏璎珞来养心殿是为了批奏折的。
这是弘历许的特别权利。
“令贵妃，折子还是给您送延禧宫去吧。”
魏璎珞摇头，让李玉在前面带路。
她被李玉带到养心殿东边耳房，里面有几个秉笔太监在忙碌。
“令贵妃，这些都是折子了。”李玉说完，掩上门退了出去。
他是弘历身边的总管，此刻他得去养心殿候着。
“你们几个先停下现在的事。”魏璎珞开口吩咐道：“所有跟和亲王有关的折子都给我找出来。”
“奴才遵旨。”
耳房里的秉笔太监们都忙碌起来。
李玉跨过耳房与养心殿之间的回廊，就撞见了找他的荷蕊。
“哎呦，我的姑奶奶诶，你怎么也不避讳着点儿。”一把拽过荷蕊，李玉的脑袋往后探了探。
确定无人跟踪，他送了一口气。
荷蕊挣开李玉的手：“行了，下次我会注意的。这次来是问你，皇上现在如何了？”
收回打量养心殿的目光，李玉声音有点沉：“皇上已经无心朝政了。”
荷蕊又问：“那身体呢？比之前如何了。”
李玉摇头，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荷蕊已经明白了。
“行，我回去了。”
荷蕊走了，李玉脚步不停向养心殿走去。
一夜大雪后，来不及清扫的宫道上，白茫茫一片。
什么红墙黛瓦，全都被掩盖在一片白色之下。
无人的宫道上，渐渐能看见两个人影，渐行渐近。
“主子，您还是把手炉拿着吧，这天冷好歹暖暖手。”舒妃身后的婢子一个劲儿劝。
“行了，闭嘴。你先收着。”
婢子的话被舒妃不耐烦打断，见舒妃生气婢子不敢再说。
一宫主位却只有一个女婢伺候，舒妃的身影在宫道上看着有些落寞。
“主子，奴婢去扣门。”
门环响动，好一阵儿后，慈宁宫沉重的红木门缓缓打开。
一个婢女探出头来问：“谁啊，这个时候敲门不知道慈宁宫规矩么，太后静养不见客。”
说完，婢女要关门。
舒妃像箭一样从门缝中挤出一条道儿，就那么闯了进去。
“舒妃，你这是要去哪儿？”宁妃穿着斗篷，手里抱着小暖炉挡在舒妃面前问。
抬头望了宁妃一眼，舒妃没开口，向右挪了两步她想绕过去。
宁妃也跟着向右挪了两步，再次挡在她前面。
舒妃不爽了，她不满的问：“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宁妃你究竟要干嘛？”
“不干嘛啊，就是不想让你进去。”宁妃故意用尖尖的声音道。
“你……。”对上宁妃戏谑的目光，舒妃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舒妃脸上显现颓色。
她张张口想再说些反驳的话，可想到宁妃与娴贵妃的关系，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
“宁妃。”舒妃主动低头：“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太后。”
“然后呢？”宁妃追问，她等着舒妃继续说下去。
暖黄色的太阳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中冒出头，这是冬日久违的温暖。
太阳光透过天窗照进幽深的宫殿，为冷清的房间增添了一抹光彩。
一阵猛烈的咳嗽，从床上伸出一只消瘦的手，马上就有婢女上前，也不问就从一旁取了痰盂举起。
太后侧身把头靠近痰盂，吐完后她觉得自己总算畅快了。
气儿顺了，她也有心思关心别的事。
“外面怎么了？”婢女只是低头却不吭声。
“下去吧。”太后说完，婢女果然听话的走了，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颓废的躺回床上，太后双目怔怔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用羡慕的眸子盯着窗楹上那只灵动的鸟儿，看着它在跳在窜，看着它飞向自由的天空。
那也是她期盼的自由。
泪无声从脸上划过，太后为自己伤心，为自己流泪。
这如囚徒一样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过多久，或许到死也没有尽头。
太后正自怨自艾时，宁妃裹着一身严寒来到她床前。
“你这个毒妇。”太后灰白的眸子迸发出强烈的憎恨，她将床上的瓷枕砸向宁妃。
宁妃后退半步离太后远了些，她毫不怀疑这个老女人对自己的恨，正如自己也同样恨着她。
掸了掸看不见的尘埃，宁妃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欣赏太后的气急败坏。
许久后，太后消停了，宁妃却不愿放过她：“听说太后对外面发生的事很好奇，赶上我现在心情不错，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舒妃要见你，被我赶走了。”宁妃的话让太后刚升起的希望再次湮灭。
“对了。”太后的心因宁妃的话再次被提起。
“说说你儿子吧。”
“毒妇，你把弘历怎么了。”太后迫不及待的开口。
掩唇一笑，宁妃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愧是从先帝后宫里走出来的女人，确实不一般。”
“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没有把你的弘历怎么样？”
“不过……。”话说了一半宁妃故意拖长了语调，却不往下说。
太后用不甘、恨恨的眼睛盯着宁妃得意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打掉那张脸上的嚣张。
明知道这一切是宁妃诱骗自己的诡计，但为了知道跟儿子有关的一点消息，太后选择接受暂时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