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蕊身后跟着一个人踏进承乾宫,绕过照壁来到院前。
“奴才给娴贵妃、纯贵妃请安。”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安总管跪安的动作有些吃力。
娴贵妃开口给安总管赐坐:“安总管快坐。”
坐在秀墩儿半壁上,安总管神情有些不自然。捧着一本册子的双手很别扭,无处安放。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指着安总管的鼻子,纯贵妃很有涵养的没有破口大骂。
可射向娴贵妃的眼神都是直白的失落:“让本宫在承乾宫等了这么久,就给我看着?”
像一个女人精心打扮去赴一场约会,结果约会对象没来,还遇见了前男友。
关键是前男友还自作多情以为,一身装扮是为了他。
够恶心人的。
“别着急啊。”
拿过荷蕊递上来的书,娴贵妃没看,直接给了纯贵妃。
这是一本账册。
但账册记录的不是后宫的财务,是一本销赃的账册。
“怎么样,现在觉得这是一出好戏么?”
点点头,纯贵妃乐了。这确实是一出好戏,难怪娴贵妃当初要让她栽赃延禧宫。
原来,一切都在这儿等着呢。
事出有因。
皇宫里有一个贼窝,为首的人就是掌管内务府的何总管。仗着管理后宫内务府,何总管没少私吞东西填自己的腰包。
因为是富察家的嫡系,何总管做的事,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追究。
后来何总管的野心就开始被养大。
当着内务府名不副实的总管,何总管的手伸到了承乾宫。
娴贵妃自然不能忍一个奴才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很早就盯上了何总管这个从皇宫盗取宫中物品贩卖的贼窝。
时机成熟后,娴贵妃本来准备动手,皇帝却要下江南。事情便被耽搁了。
如此一来,她只能重新找机会。
回宫后,她埋在内务府的眼线禀报:何总管偷长春宫的东西,还看上了袁春望。
娴贵妃一番准备后,打算把何总管连同令妃一起连根拔起。
令妃以为让福全偷长春宫的东西栽赃纯贵妃,可以嫁祸娴贵妃,还可以往娴贵妃身上泼脏水。
她的计谋确实有些效果,甚至洗刷了皇后索命的谣言。
可没有动摇娴贵妃一分一毫。
娴贵妃掌管后宫,后宫无人敢冒着得罪娴贵妃的风险去传污蔑娴贵妃的谣言。
这是鸡蛋碰石头,找死。
一个巧妙的连环计套死了何总管,也套住了令妃。
口中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令妃怎么都想不到,闹得延禧宫不得安宁的“索命案”居然这么轻飘飘的被娴贵妃结了。
“皇上,这不是真的。”
令妃不敢相信,她信任的袁春望会背叛。
这怎么可能呢。
看着纠缠不休的令妃,皇帝眼中最后一丝情谊没了,他被折磨的烦了。面对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心中只有烦躁。
“令妃,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去找娴贵妃。”
高声让李玉进来,皇帝下令:“李玉,把令妃给朕送出去,再把弘昼请过来。”
还有更严重的朝政等着他,他现在没有心情跟令妃闹。
“令妃娘娘,请吧。”
李玉的态度恭敬又强势。
再看一眼桌案上的皇帝,令妃忍着不忿退出去了。皇帝已经不耐烦了,她不能再惹皇帝更生气。
送走令妃,李玉弓着腰去请侧殿休息的弘昼:“和亲王,皇上请您进去。”
岳州传来消息:连续半个月的大旱让庄稼没有好的收成,州府下发的赈灾银两在岳州王屋山被劫。
皇帝急召弘昼是让他去岳州,一、平定岳州的匪患,二、拿着银子去赈灾,做一回钦差大臣。
“臣弟遵命。”
皇帝让弘昼今天出发,理由是岳州灾情迫在眉睫。
走出乾清宫,弘昼望着承乾宫的方向-他来不及跟娴贵妃亲自告别。
承乾宫里,令妃正在摔东西。
精美的汝窑碧云瓷、邢窑的白瓷、哥窑的金丝斩和醴陵的釉里红。
这些精品全都没有逃脱令妃的魔爪。
青霜色的、瓷白色的、釉里彩的、中国红的各色的瓷片碎成一堆。
看着一地的瓷片,荷蕊很心痛。
这些瓷器都是王爷千挑万选,从各地搜罗来给娴贵妃的礼物,现在就这样被毁了。
“令妃。”起身站在令妃面前,娴贵妃抬手卡着令妃的下巴。
镶嵌宝石的护甲折射阳光,刺在令妃眼中,她的脖子与尖利的护甲只有一点点的距离,近到娴贵妃再抬手,她的脖子就会被划伤。
“痛快吗?”娴贵妃很平静的问。
一股凉意从令妃的脚后跟开始往身体四周蔓延,先是腿,接着是双手,然后来到脖子。
力气一点点加大,突然娴贵妃伸手拽住令妃的衣领,她强硬的姿态让令妃只能服从。
“这些东西你应该不懂它们的价值,没关系。”
娴贵妃的手轻轻一推,令妃跪在地上。
她蹲在令妃面前,一只手温柔的拿起其中一块碎片。
“本宫告诉你,你现在看见的这个碎片,它是庆历年间的。距今几百年的历史,明白么?”
令妃的心是慌的,不安定的。她以为她摆脱的那种压迫感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还是长春宫的那个婢女,娴贵妃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一切看似都变了,可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的心思,本宫都明白。”
“从前不跟你计较,不是本宫怕你,是本宫没把你当盘菜。”
一个人若没有自知之明,那非常的不讨喜。
“你打算在承乾宫试探皇帝对你的宠爱。”
心思被戳穿,令妃红润的脸迅速变得苍白,像枯朽的老人。
“你以为我会容忍你在承乾宫放肆?看在皇帝的面上,你是这样想的么?”
直视令妃的眼睛,娴贵妃的双眸像利剑,刺穿令妃遮掩的铠甲。
“你错了。”
“我会把你钉死在延禧宫。”卡在令妃脖子上的手用力收紧,令妃的脸上开始浮现青筋:“我会跟你慢慢玩,你猜就算你死在承乾宫,皇帝会不会流一滴泪。”
死亡的窒息感太强烈,当娴贵妃松开手,令妃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大口喘息。
她一度以为,她会被娴贵妃掐死。
控制不住的发抖、颤栗,令妃往远离娴贵妃的方向后退,她要离这个人远远的。
这个人太可怕了。
“荷蕊,把每个碎掉的瓷器统计好价值,给延禧宫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