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巴蜀风情后,娴贵妃话音一转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
主动扶起难以坐立的弘历,让他靠在床头,她又开口对弘历说:“皇上,我从前既厌恶你又恨你。”
在弘历难以置信、惊诧的目光中,她又笑了笑。
再次开口她声音依旧温婉却平和了许多:“但现在不恨了。”
“如今皇上对我而言更像是大梦经年之后一个无关紧要的旧人,就在记忆深处住着,却永远伤害不了我。”
弘历瞪着直愣愣的眼珠子,那张泛白的嘴一张一翕,好像要问:“为什么,朕不是你最爱的四郎么。”
“你为何要恨朕。”
当然若弘历能开口说话,他是会这样问的。
如今他只能看着娴贵妃说,听着她说却无法反驳。
“皇上就好好留在养心殿看着吧,看永珹如何取代你成为一代明君圣主,看他成为一个正在帝王而不是你这样阴险、自私又无耻的人。”
“今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会在蜀地与弘昼过我们的生活,你在养心殿一日一日腐朽吧。”
看着娴贵妃转身离开的背影,弘昼的心慌了,他也茫然了。
他不明白,从前贤良、淑慧的娴妃哪儿去了,他不相信对自己说出恶毒话的女人是他的皇贵妃。
娴贵妃走了,宁妃又坐到弘历身边。
她轻轻把弘历歪斜的身子摆正,用手绢为他擦干嘴角的口涎,为他理好鬓角散乱的碎发。
“皇上还记得我么。”宁妃轻轻问弘历。
他点点头,双眸竟然泛起泪光。
弘历对宁妃抱有极大的期待,他期待自己被她解救,他在心中默默许诺若自己能摆脱囚徒一般的生活,他要立宁妃为皇后,许她无上荣耀。
宁妃却没有因为弘历感动,她的眼睛里反而露出厌恶:“皇上该不会期待臣妾救你出去吧。”
弘历激动的点头,宁妃却露出一抹邪恶的笑:“皇上还是那么天真,您不会以为我是真的爱你才跟你入宫吧。”
“我跟你入宫就是为了报复太后,没错就是你的亲娘。”
宁妃在弘历抗拒的目光中开怀大笑,将自己沉郁多年又无人倾诉的仇恨、苦恼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你知道么。”擦去弘历眼睛的泪,宁妃柔柔道:“我本来要留太后一命,让她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却无能为力,给她最致命的打击。”
她的声音全是惋惜:“可惜为了你这个自负的儿子,太后选择你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诱骗梅三水杀死自己,只是为了给你争取重回朝堂的机会,她却不知道你这个儿子实在太不争气。”
“弘历啊弘历,你看你多可悲,身边没有人真正爱你,唯一爱你的人也被你自己害死。”
“呜呜呜。”弘历偏瘫的身体突然迸发巨大的力量,他一头撞向宁妃把她撞翻在地。
如妃急忙蹲在她身份,把人扶起来问:“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宁妃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如妃怒不可遏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弘历脸上,她咒骂道:“你有病吧,再敢折腾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弘历悲哀的发现,原来娇俏的如妃也是不爱自己的。
他愤怒又发现自己除了瞪着那两个恶毒女人之外,竟然无可奈何。
宁妃对搀扶自己的如妃说:“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儿了,这个男人让我恶心。”
看着两个绝色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弘历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眼之前他想的是:这一切只是荒诞的梦境,梦醒了他还是大清高高在上的皇帝,万人敬仰、后妃爱慕。
笼罩乌云的艳阳天阴沉下来,皇城内由下而上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滚滚黑烟让皇城外的百姓议论纷纷。
“那黑烟的方向是皇宫吧?”
“你说的没错。”
“可是天没响雷,皇宫怎么就着了?”
“这谁知道呢。”
“你们说这是那宫那殿烧了。”
宫外百姓围观等着听皇家的热闹,宫内救火太监与侍卫穿梭在宫道之间提水扑火。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进含光殿,正在批改奏折的永珹心浮气躁。
他哑着嗓子问高安:“为何还没有母妃回宫的消息?”
高安踉跄跪地,埋头不知如何作答。
含光殿的门被推开,安总管一脸悲怆对永珹说:“皇上,承乾宫走水,太后她没了。”
着急的永珹右腿磕在御案腿柱子上,他却无暇分心。
揪起安总管的衣领,永珹温和的眸子浓黑如深渊,让安总管忍不住哆嗦。
他凌冽的对安总管说:“把你刚出说的话再说一遍。”
“皇上,太后、太后她……。”
安总管磕巴的话还没说完,禁军统领身披银甲闯进来,他身上夹杂刺鼻、呛人的浓烟。
双手抱拳他红着眼对永珹禀报:“皇上,承乾宫火势太猛,正殿与主殿已经烧了一半,臣等无能无法灭火请皇上下令拆除承乾宫周围抱厦免得殃及别的宫殿。”
永珹阴寒渗人的目光掠过众人,一言不发他转身狂奔。
刚踏出含光殿他就能看见直冲云霄的黑烟随风摆动,卷上九天。
“陛下危险。”
“皇上,不能去啊。”
一众侍卫拼尽全力却抵不住永珹突然爆发的力气,他摆脱众人向燎人的火场奔去。
“五皇叔。”永珹没想到自己会在承乾门看见弘昼。
“皇叔,母妃她不在宫中,是不是。”
弘昼在永珹希冀的期盼下摇头,他被火烤干的嘴唇无情吐露道:“你母妃与宁妃都在里面。”
“皇叔这不可能。”永珹不信的摇头。
突然他听见几声悲怆的痛哭:“姐姐,宁妃。”是披头散发的如妃来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姐姐的儿子么,你不是皇帝嘛,你下令救火啊。”如妃死死拽着永珹的衣领,晃动他的身体,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的哀痛。
蓦然回神,永珹甩开如妃的手,转身想往火场奔。
“站住。”永珹在弘昼冷然的呵斥中回头,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彻底昏死前,永珹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听见如妃的轻呼:“王爷,你对珹儿下手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