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永珹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许久,能感觉到周围有人不断来来去去,他就是睁不开眼睛。
再有意识时,永珹试图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体软绵绵的似乎没有力气。
他能听见高安的惊呼:“太医,陛下动了。”
无边黑夜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永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陡然睁开眼,他没想到自己会见到魏璎珞。
张张嘴只能发出难听像木柴般的声音,永珹觉得自己口渴的很。
很快有婢女端来温度合适的水,就着婢女喂水的姿势,永珹一口气喝了三大杯才作罢。
魏璎珞摆摆手,婢女又退下了。
“皇上一定有很多问题,问吧。”
魏璎珞摇着宫扇,双眸静静看着永珹。
把身体绷紧成一张满弓,永珹拿出谈判的姿态对魏璎珞,他问:“朕的母妃呢?”
魏璎珞摇扇的手一顿:“你说孝穆皇太后啊,已经葬了。”
“你。”永珹指着魏璎珞的手气的发抖:“那是朕的母妃,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魏璎珞耸耸肩道:“没办法,我是遵从你母妃遗命。”
“荷蕊、莲心。”魏璎珞脸朝外喊了一声,荷蕊姐妹两从外间走到永珹面前行礼。
两人跪在永珹面前,荷蕊双手捧上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永珹亲启,她颤抖着对永珹说:“皇上,太妃真的去了。”
“滚。”永珹一把夺过荷蕊手中的信,咆哮着赶人。
“皇上。”荷蕊双眸垂泪还要说话,魏璎珞命人把她拽走了。
第二日,高安一脸愁容找到魏璎珞求她想办法:“令皇贵太妃,皇上已经一天不吃不喝,您劝劝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啊。”
魏璎珞踏出书案走向高安问:“除了不吃不喝,还有别的么?”
高安一脸茫然盯着魏璎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魏璎珞只好继续问:“他哭了么?”
高安连连点头:“皇上昨夜哭了半宿,奴才今日去看眼睛都肿了。”
“皇帝没事儿,你回去吧。”魏璎珞无情下逐客令。
高安无奈去求助李玉,又被李玉赶出养心殿,回到含光殿却见永珹穿上龙袍要出门。
焦急的高安跟在永珹身后追着问:“皇上,您要去哪儿?”
永珹不答只是向前。
走到马厩随意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永珹扬鞭而去。
嘶鸣的马叫在和亲王府门口响起,永珹落马扣门却无人开门,在他等不及要翻墙时门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厮问:“你找谁。”
永珹说自己找和亲王,小厮答王爷不在,他追问小厮王爷不在是什么意思?
小厮说:“王爷离京去蜀地了,他说京城乃伤心之地,以后也不再回来。”
眼睛上下扫一眼永珹,小厮问:“敢问公子是谁?”
永珹不答转身走进落日余晖中,他落寞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嘭一声王府大门再次被合上。
回宫后,永珹一改之前的颓靡不振,斡旋在宗室与朝臣之间,认真做好一个皇帝该做的。
他努力让自己变成娴贵妃会赞扬、喜欢的圣君、明主。
半年后,荷蕊、莲心带着魏璎珞亲笔手书的离宫令出宫。
又一月后,摆脱永珹监视的姐妹俩启程前往蜀地。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两人来到城郊外一处庄园,她们扣响大门。
褪却一身华服珠钗,与姐妹两近小一年没见的娴贵妃出现在她们面前。
松挽的海棠髻上只有两朵绒花做装饰,一身剪裁得体的梅花红裳冬裙让娴贵妃气质不凡。
荷蕊、莲心未语泪先流,俯身就呜咽出声:“主子,奴婢们好想您。”
“快起来。”娴贵妃说着要弯腰去扶,被弘昼皱眉制止。
“娘子,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他不赞的对娴贵妃摇头。
荷蕊、莲心先是一惊,接着兴奋起来,围着娴贵妃叽叽喳喳畅想着有小主子之后的生活。
只用了半个下午姐妹俩就熟悉了庄园内的一切包括:有多少人佃农,有多少下人,管家是谁,哪栋房子是住宅等等。
冬日天暗的快,晚膳依旧是弘昼亲自下厨。
有冬笋炒肉、荠菜炖猪蹄、腰肝爆炒、五香肉、清炒莲白、炝炒豆芽、豆腐乳汤,满桌子荤素搭配的菜,弘昼却专挑各种肉夹给娴贵妃。
“你现在肚子里还有崽,要多吃肉注意身体。”弘昼说着又夹了一片火腿递给娴贵妃。
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丘的各种肉菜,娴贵妃摇头往外夹。
“太多了,我吃不下。”
弘昼剑眉一横,开口有些委屈的问:“娘子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换别的。”
说完他主动夹起被娴贵妃“嫌弃”的猪蹄、五香肉往嘴里送。
荷蕊一瞧主动给娴贵妃布菜,夹了许多娴贵妃喜欢的素菜,一场晚膳结束。
第二日天大亮,和风旭日中荷蕊、莲心一左一右陪着娴贵妃散步。
走到几株梅树下,娴贵妃停下问姐妹两:“珹儿在宫中可好?他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吧。”
尽管隔三差五收到与永珹相关的消息,关心儿子的娴贵妃依旧想从身边人那儿了解儿子过得怎样。
姐妹俩互相对视一眼,告诉娴贵妃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奴婢们走的时候,皇上一切都好,令太妃说皇上太拼命,主子应该写信劝劝。”
荷蕊刚说完,有婢女找来道:“夫人,老爷做好午膳了请夫人回去用膳。”
正厅里不小的圆桌上摆满各种菜肴有:酸菜鱼、蟹黄狮子头、翡翠肘子、干锅蒸肉、芙蓉豆腐、火腿煨白菜、三笋羹等,又是一桌新菜。
娴贵妃伸手把弘昼拉到身边,用试探又商量的语气问:“老爷,这每日两餐能不能少些肉?”
“娘子觉得我手艺不好么?”误会娴贵妃的弘昼有些失落。
他闷闷不乐的问:“娘子喜欢吃什么?我让别的厨子去做,但鸡、鸭、鱼、猪肉等等是不能少的。”
“我问了周围许多村妇,有经验的妇人都说这些对娘子这样有崽的人是大补。”
“够了。”娴贵妃轻声打断弘昼,把手伸到他面前问:“相公你没发现么,我胖了手臂都粗了。”
弘昼摇头:“娘子你没有。”
说着他双手轻轻把人搂在怀中抱起来说:“娘子你看,你多轻啊根本不重。”
夜深露重,荷蕊姐妹俩伺候娴贵妃换了睡衣,离开了。
徐徐上升的袅袅白雾中露出两人,娴贵妃坐在软凳上,弘昼坐在矮凳上伸手在足桶里给她按脚。
听见娴贵妃叫自己,弘昼抬头看着她。
让弘昼把手擦干,娴贵妃拽着他上了床,靠在弘昼怀里娴贵妃轻声说:“我想给珹儿写信,可以么?”
永辉二年元月元旦,新一年的开始,一份加急密报被送到含光殿。
这一天是永珹的休沐日,他可以不用上朝,只需要与宗室庆祝、接受百官朝贺。
当高安拿着密报走向永珹时,他正在御案上写将要赐给勋贵、股肱之臣的“福”字。
“皇上,有一封和亲王给您的家书。”
高安话刚说完,与魏璎珞一同踏进含光殿的如妃一把夺走高安手中的信。
她们身后有婢女鱼贯而入,如妃对目有不满的永珹咧嘴一笑:“不高兴也给我憋着,今儿是元旦,你要陪我与令贵妃一起吃火锅。”
“这封信嘛。”如妃扬了扬手里的信说着:“吃完火锅后再给你。”
夜晚一直是寂静的,含光殿的黑夜也不例外。
三个本不是太熟的人围在一起吃一顿庆祝新年的晚餐,彼此也无话可说。
突然殿外热闹起来,有宫婢的欢呼声响起:“下雪了,好大的雪。”
如妃长叹一声走到永珹身边把信递给他:“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姐姐她没有死,你五叔正在蜀地陪着她。”
魏璎珞也起身来到永珹身边,递给他一副画:“这是随信一同入宫的,为了不惹人猜忌便送到我延禧宫了,你看看吧。”
两人转身要走时,永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令太妃、如太妃谢谢你们陪我过元旦,新年好。”
如妃拉着魏璎珞的手一起走出含光殿,永珹却听见耳边响起两声温柔的:“珹儿,新年好。”
画卷展开有一男一女携手相立梅林,画中女子小腹微微隆起,神态悠闲。
题跋上书几字:赠吾儿,心甚挂念愿吾儿安康如意。
合上画卷,永珹知道自己的母妃有五叔相伴很幸福,他也明白他在意的人也希望他幸福,而他一定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