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依旧是那么国色天香。
如果说成了九殿下的小九如今也是气宇不凡，那么太子殿下就是贵气逼人，不可直视。
要说遗传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宣华和慕华为孪生姐妹，性格却大相径庭，元昶与元晔同为兄弟，命运却是云泥之别。
然而注定从出生起就是站在云端睥睨众生的太子殿下，在他面前却时常谦逊过度。
“元昶见过仙君。”
下一秒果然又要拜他，百里霖饶有经验地扶了一把，就怕沦为凡人的自己受多了未来天子的礼拜，是要折寿的。
“殿下实在是客气，这次是我请殿下前来，有劳了。”
“仙君是帮元昶行事，岂有有劳之说？百里将军已向我说过，那凶手的身份已有眉目，只是处置起来略显棘手，想来仙君是有法子？”
“正是要与殿下商议处置之法。”
自己用百里霖的身份已经向元昶委婉地说过凶手可能是皇上的枕边人以及他的小妹，元昶的接受度还是有的，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显得太震惊，只是也跟他一样，对于如何处置犯了难。
他昨晚倒是想出了个不错的点子，就不知道元昶会不会接受。
“首先要让皇上亲眼见证他信任亲近的人是妖物，然后生擒活捉。鬼蜮妖众，诡计多端，最好是能在其毫无防备之下做到这一切，所以揭穿和活捉需要同时进行。本宫的想法是，殿下不妨提请皇上，召开宫宴，宫宴之上提前做好准备，一招生擒，切莫让其有逃走或反击的机会。”
“仙君好提议，只是召开宫宴，以何缘由？”
这还不简单吗？皇上本来就喜欢设席开宴，上次御苑里的丹顶鹤下了两个蛋都连开两个月的宴席，什么天高气清，菊开满京，月朗星稀，凤凰赛鸡，不都可以作为缘由？
百里霖随口诌来：
“皇子返京，天家其乐融融，难道还不能当成缘由吗？”
元昶略微一怔，倒不是因为奇怪白霖仙君是怎么得知皇子返京的事情的，而是这返京的真实原因……还真不是什么可以用来设宴的好原因。
“父皇近日来召回各个封地的皇子，是因为觉得病情愈发严重，早做打算，以此作为设宴理由，实在是不太……”
不太吉利哈。
百里霖这才知道为什么元晔在幽州那么多年都被召回来了，并不是皇上终于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皇子，而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不行了，为他万一即将举行的丧礼凑人数的。
好在百里霖脑子之快，立马又想了个由头：
“那便以御花园里老梅树秋日开花为由，预兆枯木逢春，老树新枝。”
***
齐国皇宫御花园里有一株早已枯萎了两年的老梅树，只是因为实在太老了，就算枯死也不舍得砍去，宁愿将它当作病梅来赏。
元昶提议以此为因在御花园举办宫宴，皇上龙心大悦，认为这是自己病情必将好转的吉兆，加之太子一向不喜欢设宴，这一点与自己这当爹的浑然不像，现在终于开窍了，岂不是双喜临门？
宫宴当日，百里霖早早来了御花园，星翼抱着鸿鸣环首刀侍立身后，隐隐约约都能听见鸿鸣在刀鞘中按捺不住乱撞的声音。
元晔也同他站在一边，一身跟平时差不多的低调玄衣，除了袖口领边那几条必须要眯着眼睛仔细看才看得出来的四爪金龙，毫无半点能证明他是个殿下的装饰。
有时候百里霖也不得不说，小九为人就是太低调了，看看从他们眼前走过的太子，还有二殿下，三殿下，四五六七殿下……哪个不是精心打扮光彩照人的？偏他仿佛还是故意往暗淡无光里去打扮的，甚至当胸的位置还冒出了一根线头！
衣服是黑的，线头是白的，看上去就更醒目了。
百里霖啧啧两声，忍不住伸手亲自想去揪他衣服胸口位置的线头，然而元晔动作比他快一步，抢先在百里霖即将碰到那个线头的时候护住了自己胸口，活像是刚进凤来楼不久的新人。
“师……百里将军，你做什么？”
这时候倒是记得改口，小九应该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吧，可是怎么就忘了注重一下形象细节呢？
“你衣服上有个线头啊……”
百里霖压着声音说，怕别人听到了笑话元晔，也怕元晔因为被别人听到了而羞愧难当。
元晔确实沉默了一下，然而却不是因为羞愧，而是情绪不明地说：
“这不是线头，是珍思。”
真丝？
就算他衣服是真丝做的，也不影响冒出线头啊，是线头难道不应该揪掉吗？不能因为是真丝就不舍得啊。
“真丝又怎么样？就算是鲛绡，冒出线头来也不行啊……”
元晔依旧沉默，然后开口：
“我是说它是珍思弦，就是那天差点误伤师兄的，我的法器。想来今天是知道有大事要做，按捺不住了。”
“哦……”
百里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也怪小九取名字这么随性，真丝弦……假设自己将玄武剑叫做龟蛇剑，又或者星翼将鸿鸣刀叫做鸟叫刀，想想那画面……
啧，着实太美。
跳过取名这个环节，百里霖又问了句：
“你平时都把它揣在胸口吗？”
元晔点头：“嗯，没有其他地方放。”
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的，比如说袖里、裤袋、鞋底，想以前自己还闲得每天折磨琵琶的时候，一般都会备好几条缠在玄武的剑柄上，以至于那段时间忠厚老实的玄武还跟自己闹过别扭。
不过小九将它作为法器，放在胸口倒是好理解的，试想一下，如果打起架来双方亮出法器，人家那边信手就能召出，你却要脱裤子脱鞋，还没打就先输了七分，很不好意思的。
他们这边明明很正经地聊着，却听得边上响起几声闲言碎语：
“啧啧，百里将军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怎么光天化日的就与一少年郎在树下耳鬓厮磨呢？”
耳鬓厮磨？
自己明明只是在查看小九胸口的线头……真丝啊。
“嘘！你道那少年郎是谁，那可是刚回京不久的九殿下！”
“啊，什么？那就是……传闻中的九殿下？”
传闻？
小九能有怎样的传闻？
“我那凤来楼的相好说，百里将军不久前曾带着九殿下去嫖……去风｜流了，看两人的关系，看来是真的了。”
“御史大人什么时候去的凤来楼？怎么不叫上我？”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凤来楼既是京都的达官贵人消遣之地，有时候更是情报来源，什么贪污受贿，违法乱纪的内幕都能在这里听到，不乏有条子潜伏在凤来楼然后揪出奸臣的故事，所以负责监察的御史大人雅好嫖……风｜流，确实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大家虽窃窃私语，但是当百里霖朝他们礼貌性地笑了一笑之后还是赶紧回礼，毕竟鬼面战神威名远扬，私生活什么的可轮不到他们去监察——
“宣华夫人到！”
太监一声叫喊，原是今天这场宫宴的主角到了，宣华夫人依旧光彩动人，人比花娇，身后跟着她的姐姐慕华夫人和公主，相比之下甚至可以用朴素低调来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伺候她的宫人。
宣华夫人一到，任凭什么妃嫔命妇都黯然失色，只能跟见了美人就闭了叶片的含羞草一样垂下了头，自叹弗如。
女性如此，男性就完全不同了，这就跟越是被男人喜欢的女人就越会被女人讨厌一样，达官贵人们虽然也碍于宣华夫人的身份不敢多看，但是偷偷地看是必不可少的，有人侧着看，有人歪着看，甚至还有人拿树叶挡着看。
这一点百里霖就很有胆识，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有什么的？
不过是个罗刹女鬼而已，自己脑子里全都是她变成秃脖子秃鹫的样子，脱了这层漂亮的皮囊还不是鬼模鬼样？那时候就是叫他们看都不一定敢看。
太监总管尖声一宣，众人入席，百里霖的地位是有三国君主共同认证的，可与齐王平起平坐，顶头就是那棵老树开花的大梅树。
宣华则是因为受宠，也坐在齐王的身边，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齐王嗔怪：
“皇上今日怎么想起召慕华姐姐和十三公主也来了？我还以为皇上把她们都给忘了呢。”
排序的时候皇子和公主是分开的，小公主是皇上的第十三个女儿，元晔是皇上的第九个儿子，也就是说皇上最少也有二十一个儿女，后面还有多少也算不清了，所以说忘记一个两个的真不是什么大事。
百里霖只想朝他们皇上由衷感叹一声佩服：
佩服佩服，多子多福。
可雨露均沾到了极致的皇上却还是在宣华身上栽了，在她入宫之后便开始独宠一人，开宫宴什么的身边的座位永远都是宣华夫人的，皇后为此早就已经气得好久都没露过面了。
不过皇后可以不来，皇后所生的太子却永远是皇上心中最重要的。
“是太子细心，记挂他的妹妹，叫朕非要请她们母女两个来。”
元昶闻言微笑点了点头，表示这个建议确实是他提的，可慕华夫人和十三公主并不因为他的好心而有半点感谢的意思，还是宣华替她们谢了太子。
只是究竟是真感谢还是假感谢，那就说不准了。
虽主题为赏花，可宴席嘛，总少不了喝酒吃饭，小孩子不能喝酒，负责操办这场宴会的太子殿下甚至还贴心地为十三公主准备了花蜜饮。
百里霖差点没笑出来，摩呼罗迦嗜食酒肉，叫它看得见却吃不到，现在肯定已经是抓心挠肝，满身脾气了。
他这个太子竹马，有时候做事也挺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