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之主明明应该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他才是正义，他才是真正的仙族之主！
看来这世道果然已经到了他不拯救，就无法再进行下去的地步。是师尊的错误选择，逼得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来让这个世道归于真正的正义祥和。
或许会有些残忍，但是，凡事不破不立么……
不与大家过多交往，这千年来李绝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好处就是在别人只知道鬼混玩闹的时间，他全都利用起来好好地修习，故而仙灵自然要比别人都修得高深。哪怕是华熄，与他相比也是过多地靠着聪明才智而根基不牢，要真比较起来，太上仙尊羽化之后，仙族上下就数李绝最为能打。
不过，李绝并不打算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夺回他认为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既然是属于自己的，那就好好地拿回来，犯不着动粗，倒显得……他像是强盗似的。
这腌臜的行径么，若是为了得到一个干净正确的世界，他也不是不能做。
***
身为同门，李绝并不合群，但是在大家的心里他也就是孤僻了一些，仙品是不必怀疑的，甚至于之所以不合群，就是因为他这个人行为处事太过一板一眼，太过正义凛然了。不是个坏人，不会让人怀疑他的仙品，甚至于身边要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怀疑到所有人头上也不会怀疑到他。
这样的信任基础，也给了李绝下手的绝对空间。
上古仙族，仙生仙长，除了避无可避的羽化之外，几乎是不老不死不增不减的，上古仙灵起死人，肉白骨，有时候活得不想活了，求个自杀都难。
但是，这世上本没有绝对之事，譬如李绝认定了正义，有朝一日也会为了正义而作出不腌臜之事，譬如上古仙族，也不是真的死不了的。
所谓仙生仙长，仙生是为仙胎，仙长是为仙灵。正因其宝贵，所以脆弱，两者若是被分裂开来，那便是谁都救不了了。只不过漫漫上古，谁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仙胎和仙灵相辅相成，几乎就是一体的，又有谁会既无聊又钻牛角尖地去想这种问题？
一旦被有心之人想通了这个问题，那可就危险了。
而李绝想要的是重塑一个他认为的正确的仙凡，重塑的意思是，在不毁灭原本形态的前提下，将其大改。那便不能简单地让他们羽化，这就正好符合了他的诉求，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那一日当李绝主动提出与同门交好，愿意放下他的臭脾气，和光同尘，与世推移，大家也都未曾怀疑一点，没有人知道，这竟然就是上古仙族陨灭的节点。
就是这么简单，倘若他们还能知晓身后之事，知道自己就是这样被害死的，这股气也要经年才能消下去。
趁着月明星稀的酒醉之时，剥离仙胎与仙灵，也就没那么痛了，这也是李绝对这些同门最后一点仁慈，并且也不会过度的反抗，倘若有因果循环，他们切莫怨恨自己。
要怨恨就怨恨太上仙尊，立错了人，要怨恨就怨恨这个不正确的世道，容忍着错误与自私，甚至还让这样的人成为主宰。
正义就应该是正义！绝对的正义！作为仙族，更要以身作则，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思及此，更觉得自己所做的正确无误，并且很快就可以得到一个他想象中的完美的世界，李绝心情大好，手中是同门的一条条性命，心中却是完美桃源。
直到……
在一堆堆被剥离了仙灵后本应该无法动弹，只能够作为增进他修为的养料的仙胎之中，竟有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
心下一阵恐惧！
差点跌坐在地，失去了他直到现在都没有乱过的仪态。
只是很快，就又笔直地站好。
他没错，他心虚什么？
他只是被吓到了。
对，他只是被吓到了。
再低头一看，那双牢牢抓住了他手臂的手的主人已经慢慢站了起来，站在他的面前，白衣上染着仙族莹莹的仙灵，胸前分明是一个空荡荡的洞。
明明只剩下了一具肉身而已，为什么还可以……
“如果你认了错，我可以既往不咎。”
华熄捏着他的手臂，隔着繁复的仙族衣着，竟有一种炽热之感，这绝非被剥离了仙灵之后的身体还能够有的力量，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反正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你都已经亲眼见到了这样的景象！还能说出既往不咎的话来！你对于罪恶的容忍度未免也太高了……流光，我是该说你仁慈，还是说你愚蠢呢？”
“所以，你是想一条路走到底了？”
不管是正义，或者罪恶，他都太极端了。
胸前是一个巨洞的华熄轻笑一声，泠泠带着冷气，平素他是一个最不会摆架子，最不会仗着师尊的偏爱与自己的仙灵高人一等的人。然而此刻，却是真的字字透着炎凉，句句都是俯瞰之意。
对于李绝，直到此刻，他是真的看不起了。
“呵，师尊临走前，还让我放你一条生路，我给了，你自己不要，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华熄凉道，而李绝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在太上仙尊羽化之前，将所有人支出房外，曾经与华熄说过这样的话。原以为师尊偏爱，临走前说的一定也尽是对华熄的嘱咐与众望，未曾想过……师尊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可是关于自己的，为什么是让华熄放自己一条生路？
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华熄？就这么让师尊看不上？有朝一日，还需要华熄放自己一条生路！
刚刚萌芽出来的一点感动也荡然无存，化而为之更深刻的嫉恨与不平。
师尊……不公……
“我不需要！”
华熄又笑，复又抬眼无奈而不屑地看了李绝一眼。
亦是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同门情谊了。
“你一向虽与我们不来往，但是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我与大家仍然视你为谦谦君子，想来如今这样做，也只是一念之间……”
“不是一念之间！”
李绝猛然打断他，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狰狞面目。
终于有一日，他摘下了仿佛已经与面目生长在一起的微笑面具，露出面具下的真容，不想竟是魑魅魍魉。
“你别自以为是了华熄！这是我日思夜想，早就想这样做的事情！你总是以为自己能够断定善恶正误，可是你压根就是一个颠倒是非黑白的独裁者！正确就是正确，错误就是错误，纵容罪恶，那你也会成为罪恶的一环！”
相较于李绝的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华熄尚平静如昔，甚至愈发心如止水起来。
“所以……你就干脆选择了，绝对的罪恶，是吗？”
李绝咬紧牙齿，好好一个谦谦仙君，竟有了鲜血淋漓之感。
“不，我永远只拥戴绝对的善与正，为此，我可以残酷一些，将这些不正确的，除恶务尽……”
话音一落，李绝再度伸手，企图再给华熄致命一击。
然而他忘了，刚才是因为对方带着醉意又无防备所以才被他得手，这种事情绝不可能还有第二次。李绝所有的信心全部来自于仙胎与仙灵分离之后，仙人也就成了强弩之末，哪怕只是轻轻一击，应该也足以让华熄这具肉体粉身碎骨……
但是，胸前一个大洞被抽剥了仙灵，又接受他带着愤怒的七分仙力之后的华熄，竟还是好端端地站着，嘴角带着轻蔑又冷酷的笑。
“不，不可能的……”
华熄不过是仗着些天赋和师尊的偏爱所以才有了今天，根本不会有什么深远的见底，他怎么可能知道仙胎与仙灵的关系？更不可能知道在木已成舟之后改变局面的方式——
等一下！
偏爱？
师尊的偏爱！
是了，就是因为师尊的偏爱！所以……
师尊竟然已经将仙族的生存之道都已经告诉他了。
师尊是真的……将华熄视作接班人啊……
华熄接下去的话也正中他的猜想，并让他的愤怒到了最高顶点。
“你知道，仙胎与仙灵分裂后，还能各自活下去的方法吗？”
华熄冷笑，顺手施出一个巨型符咒，将整个仙族被分裂的仙胎与仙灵都笼罩起来。然后一具具成为普通肉体的仙胎在其中逐渐消失，而仙灵被汇聚，成为一团团只微微带着形态的仙灵。
“你想要留下仙胎，当作躯壳为他们换上想要的仙灵，可我偏不顺你的意，我偏要毁了这些仙胎，让你再也无法阴谋得逞，李绝，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别想过得顺心如意！”
而伴随着一切仙胎的粉身碎骨，李绝也在震惊出神之时被众仙之怒一击，当心狠狠受到重创，从整个符咒圈之中重重摔了出去，摔得仙灵大伤，几乎要被震碎，要不是躲得快，只怕再受一下就也要和华熄一样。
华熄也只不过是看似还能站着，李绝一消失，顿时就摔倒在地，肉身同其他仙族的肉身一样毁灭，甚至连仙灵也无法像其他仙族一样完整汇聚，因为这拼尽全力的施下仙族大法，他的仙灵早就已经伤痕累累，甚至有些缺损，拼凑也拼凑不起来。
即便是靠修习，至少也得是多年才能汇聚起完整的仙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