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役的胜利很快便传到皇帝的耳中,他迫不及待对顾言之加以赏赐。
前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总管,尖细的声音传入顾言之和在座所有将士的耳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得力爱将,屡立奇功,着吏部从重议奖,特赐予无字卷轴一幅,钦此!”
无字卷轴,是皇帝给予身披战功的顾言之一个许诺,今后有何愿望,只要手持无字卷轴,便能兑现。
“臣领旨,谢主隆恩!”顾言之恭敬地行了一大礼,虔诚地接过总管递过的卷轴,虽被胜利的喜悦充斥着,但毕竟这场战役足足持续四十九天,他一身疲惫,眼中皆是殷红血丝。
恭送了总管公公之后,顾言之也屏退了将士等人,希望与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在经历漫长的战役后,获得一个不再心惊胆战的安稳长夜。
窗外的雪,翻飞似雾,透过营帐的缝隙,射进来的几分斑驳映在他温了酒的炉子上。
酒已温好,他却不喝。只是打开盖子,任醇香四溢,醉了满室。
顾言之的手,虽满是刀剑磨砺后的老茧,却修长好看。
他轻轻摩挲着皇帝赠予的无字卷轴,赤着双脚席地而坐,懒洋洋地笑着。
顾言之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出战时威风凛凛,气度非凡,但一下战场,那英姿飒爽的魄力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仅仅是一个纯真青涩的少年。
他在思索着,自己将会有什么愿望需要陛下实现,当下好像并没有。
他用兵如神,一直所向披靡,皇帝的赏赐也是应有尽有。
或许是此次征战情况特殊,敌国军力实在强大,最后能扳回一城,才讨得皇帝的赞赏。
也是看在顾言之什么都不缺乏,才赠予无字卷轴这般新奇的赏赐。
思绪飞扬间,疲惫汹涌地漫过头顶,有一种放下紧张身心安宁的释然。
那一夜无梦,是征战以来睡得安稳的唯一一个夜晚。
次日醒转,周身疲惫得到充足地释放,顾言之欲下传命令,启程回京。
还未待他踏出营帐,一名小将匆匆来报:“不好了不好了,顾将军!”小将急扯白脸,下跪行礼之后便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出了何事,如此慌张?”顾言之为人一向体恤下属,对于无礼之举,也并无怒意。
只是好奇。
“秦国皇帝命人传信陛下,诚心求和,希望,希望……”小将的脸色愈加难看,迟迟未说重点。
“希望何事?无碍,慢慢说。”柔和的晨光笼罩在顾言之温润如玉的脸上,显得更是谦和。
“希望与顾将军结姻,以表他国诚意,欲借此维和两国关系!那秦国皇帝,竟是当日被将军挟持的首领!”小将把头低到尘埃,不敢去看顾言之此刻的神情。
即便性子如何温良,面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姻亲,任谁都会急张拘诸。
顾言之十指握成拳头,随即端起手边还有余温的烈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炽热,烧出满腔的愤怒。
“秦国那贼人竟这般怀恨在心,用此办法来折辱我!快,传令下去,即日启程,我要尽快赶回京城,与陛下商讨此事!”
猎猎的江风里,顾言之卸了金甲,遥遥的马蹄扬尘而起,红袍将军破雾而出,眉眼锋利,策马离去。
顾言之欲用皇帝赏赐的无字卷轴,换取自由,推拒与周秦两国和亲的计划。
一路纵马狂奔,连夜领兵而归,或许还来不及喘息,刚踏入京城领地,顾言之便发现无字卷轴竟莫名丢失……
另一边,秦国境内。
萧尘手里握着一卷古书,慵懒地坐落在书房,案上清茶尚温,日光透过窗棂,照出他妖邪的面庞。
与那日在战场上鲜衣怒马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派去周国传话的使者已经回来,正毕恭毕敬地向着萧尘禀报细节。
“如何?那周国将军,什么反应?”长长的睫羽在他的眼下落下了一小片阴影,语调显得散漫。
“回陛下,臣已派人暗中打听那周国将军的消息,据说,他情绪激动,已连夜赶路返京,欲向周国皇帝推拒此次联姻的提议!”
纵使萧尘投降撤兵,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再安插细作在周国那边,顾言之的一举一动,萧尘仍是了如指掌。
萧尘自幼聪颖,年纪轻轻便成了秦国君王,励精图治,一直都是亲自带领军兵南征北战。
他的野心,他的手段,也一向毫不掩饰,秦国也是无人不晓的。
本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稚嫩已消退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凌厉。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便会不惜一切手段。
而那日顾言之的勇猛果敢,竟意外地提起了他的兴趣。
“哦?想拒绝我?那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
人间芳菲四处,唯有这深宫,似是永远不变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