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上下打量他，发现有些伤是叶迟搞的，但还有些伤像是被鬣狗异怪撕扯出来的，总之这个人现在很虚弱。
所以他面临的问题来了，开枪还是不开枪？
许天恒的还生机会已经没有了，这一个枪子进去，他就彻底消失了。
叶迟心中冷笑，万万没想过，在某一天，自己也能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甚至拿枪都是他没预料到的。
“开枪吧，”许天恒眯着眼，十分放松，“不仅能报仇，还能升等级，来这一趟，不把两个等级吃回去，不是亏了吗？”
叶迟听完，立马就扣动扳机。
许天恒连眼睛都不眨了，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是杀过人，但你没有——砰。”
整片林子因为一声枪响开始吵闹，他现在这个位置原本没多少玩家，但是声音出自这里，是人都有八卦之心，或多或少，在没了信息的方便传递下，人们对这种热闹格外敏感，纷纷聚过来了。
叶迟淡定的把枪收起来，塞进后腰。
“我们的大佬也会认输啊，真难得。”萧笑扭捏着身姿走过来，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撒手扔回给楚乐乐。
随后看向叶迟，微笑点头，“咱们又见面了小帅哥。”
此时的叶迟哪还有心思管见不见面的，三个人他压根打不过啊。于仔那家伙平时挺八卦的，关键时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这会儿肯定还守着他那兔子窝呢。周围的玩家更不用说了，没有几个好心的会上来，况且叶迟也不想让他们来趟这浑水。
许天恒被楚乐乐扶起来，倚靠着树，否则就站不稳。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许天恒的身上，叶迟用眼睛小心的观察四周，想找个能脱身的出口。可惜还没找到，萧笑就过来了，紧贴着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简直让叶迟想吐。
“真巧啊，”萧笑突然把双臂搭在叶迟的肩膀上，这措不及防的动作让叶迟有些愣，愣到忘记推开了。
直到十五提醒，叶迟才迅速蹲下腰，从圈子里跳出来，哼哼两声，“不巧。”
萧笑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几秒，然后优雅的放下，没有丝毫尴尬。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经历过很多这种事，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冒昧的问一句，您在现实是做什么工作的？”叶迟说道。
萧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几秒，然而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冲许天恒说，“既然还没死，走吧，你可摊上大事了。”
从她表情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现实对于她，是痛苦的甚至不愿意提起的，叶迟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
几人从人群中离开时，叶迟想跟上去来着，但是许天恒突然说了什么，他顿时就停在原地了。
许天恒说：“离季风远一点，离killer远一点。”
……
这插曲过去挺长时间，季风回来的时候，叶迟已经加入了守株待兔的活动中，但是心思却跑到了天边。
一看到季风，叶迟着急的问他，“你刚刚去哪了？”
“瞎转，”季风找到块空处，蹲下，用树枝打了下他的胳膊，有些纠结的开口，“我听说你碰见killer那些人了，没出什么事吧。”
“怎么，担心我啊？”叶迟彻底不在乎于仔能不能抓到兔子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左手撑着下巴，歪头注视着他。
季风咽了咽嗓子，别开脸，“你，我倒没什么担心的。”
静了会，季风又问，“这事闹的不小，四处都在聊，我也就不经意听见了。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叶迟摇摇头，“没说什么，那个许天恒受了很重的伤，被萧笑和楚乐乐带走了。”之后可能怕季风怀疑自己，于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当时人不少，我怕打起来，会误伤到别人。”
“是自己怂了吧。”季风说。
有种很奇怪的事，虽然季风现在面无表情，但叶迟能清楚的分辨出他是在开玩笑，如果要让他说出来季风和正经时候的区别，他却哑口无言。
“是啊，你不在我身边，怂死了。”叶迟故意用胳膊撞他，笑道。
季风白他一眼，小声哝咕道，“神经病。”
既然killer的人都走了，黑森林也就安全了，将近傍晚，于仔终于用他古老的方法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抓到了条蛇。
“蛇怎么吃？”
那蛇的脑袋已经被于仔砸的血肉模糊，此时被他缠在树棍上，已经做好了要烤的准备。
叶迟盯着那蛇，如果非要选一种死法的话，那他现在宁愿吃黑森林池塘里的鱼！
“你中午吃的最多，现在饿的最早。”季风嫌弃的说完，看了看四周，玩家的数量开始变多了。
看来都是聪明人。
于仔后来还真把那蛇给烤了，不过任谁都没敢吃，因为味不太对，呛鼻，就扔到一边了。
季风说晚上是一场苦战，结束了这里还有另一个地方，黑森林还留着的唯一价值就是升级。
—
夜来的快，让人措手不及。
叶迟手疾眼快，把那恶心的烤蛇塞进鬣狗嘴里，随后动作敏捷的上了树，徒留鬣狗在树下叫的欢快。
季风处理完那边的鬣狗，过来一箭插进鬣狗的蹄子上，呜咽的叫声才让它看上去没那么凶狠。
那狗不能再胡乱咬人了，跛着脚四处乱跳，季风仰头看向叶迟，冲他勾手，“下来吧，你来处理。”
还没等叶迟说好咧，那边被狗围着的于仔扯着嗓子嚎叫，“你们特么就一条狗能不能快点，我这边要死了！”
季风闻言，跟叶迟说了句“小心点”，跑过去帮于仔了。
等叶迟跳下来，那鬣狗蹭的蹦过来，却被喂了一嘴斧子，叶迟扭头望着那披荆斩棘的两位，重重的叹了口气。
觉得于仔甚是多余了，巴不得他现在就买机票回现实去！
这黑森林里的攻击是循序渐进的，先浅后深，鬣狗首先出没，紧接着就是异怪，类似于通关，先给你点甜枣紧接着就动真格了。
鬣狗的数量少了以后，三个人背对着围坐在树边，季风提醒道，“等会要来的就是异怪了，都小心点。”
然后特别叮嘱叶迟，“这里的异怪很少是非自然死亡，你把他们当成僵尸就行了。”
叶迟顿了顿，偏头看他，但是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季风露出来的半边脸，白皙菱角分明。
如果对一个人感兴趣，即使微妙的变化也能被察觉，现在的季风跟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变化太多了。
也并非不太适应，只是觉得随着关系的亲近，好像有另外的东西在不动声色中被渐渐的推开了。
能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好东西。
许是没等到他的回应，季风突然把头扭过来，见叶迟垂眸心不在焉，于是伸手拍他的肩膀，“不会是害怕了吧？”
叶迟回过神，哼了声，“怎么可能。”
“那就好，”季风说，“等它扑过来的时候你就开枪，实在太笨了你就叫我们两。”
“嗯。”
季风干咳两声，“会不会帮你还是得看心情。”
“嗯？”
“嗯什么，”于仔突然伸个懒腰，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如果我们两有事呢，要找你帮忙怎么办，所以有些事还是得靠自己，你要努力啊！”
叶迟干笑两声，以他老年人的作息，再加上大晚上逼不得已的剧烈运动了一下，现在困得要死，却还得面临接下来的硬仗。
不经意间，他看见于仔的手表，已经变成43级了，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圣堂的婚礼一结束，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回现实了。
曾有很多瞬间，叶迟都忘记了要回现实这件事。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悄无声息的来了。
那些异怪都是从地里面冒出来的，果真像季风嘴里的僵尸一样，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因为黑森林里没有任何残骸，也没有任何异化的现象出现。
片刻后，叶迟才明白，这就是毫无逻辑的异界。
不是所有东西和现象都能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和完美的理由，有些东西从一出现就注定不能被人们知根知底。
“叶迟！”季风突然喊道。
一声叫喊让神思恍惚的叶迟彻底从不知名的迷团里钻出来，他回身看向为自己挡下一只异怪的季风，听见季风说，“开枪！”
叶迟把枪举起来，顺嘴说了句，“那你可得小心点，我枪法不准。”
“别废话，朝他胃部开枪。”
果然是季风，一下子就能看出异怪的一击必死点！
叶迟摆出一副仰慕的表情，对准了异怪的胃部，砰的一声，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吼，那异怪霎的消失了，只掉落下一块手表。
季风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然后直起身，开始教训他，“以后别那么多话。”
“我这不是怕打到你吗。”
叶迟想起他那手表，根本不知道他还有几次还生机会，万一真因为自己失手误伤了他，丢了以后能依靠着升等级的人，那这损失可就大了。
“我还不至于被你给打死，”季风收回远处的三发箭，拉弓射向异怪较远较多的地方。
无论是枪还是弓箭，放到游戏里都属于射手，适合远攻。
所以叶迟长了个心眼，没把之前的斧子扔掉，但是每个玩家对于武器的控制能力只有一种，于是他把斧子变小了，枪还是别在腰那。
也不至于被人看上去像斧头帮的。
一直打到凌晨三点，天空逐渐闷沉，还存活的玩家几乎重新聚在漏亭，等待着风雨的到来。
湿漉漉的空气让本就被汗水浸湿的玩家们更加烦躁，漏亭角落里有几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争执，吵的越来越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这一晚上的战果还算不错，叶迟反复用指腹摩擦着表盘，等级到了八级，就可以把提示灯关掉，所以现在他的手表一片灰黑，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上面的一系列数字。
这一趟没算白来。
叶迟下意识看向季风。
他闭着眼，呼吸声粗重，还时不时的发出闷闷的咳嗽，脸色苍白，尽显病态。
“身体不舒服？”叶迟轻声询问。
季风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接着又是几声闷咳。
“你是不是感冒了？”叶迟蹙着眉，伸手附上他的额头。
掌心一片炽热，瞬间蒙上一层薄汗。
窗外闪过一道光，紧接着雷声轰动，就是在这个时候，季风从床上爬起来。
头沉的好像能随时栽倒在地上。
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几盒药，都是简单的感冒药，玄关处的卫生间，不仔细看连门都找不到。
他还没能从晕乎中缓过神来，门外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
砰的一声，只见叶迟身披毛巾怒气冲冲的进来了，手里还拎着旧时候的保温壶，没好气的放到柜子上。
“轻点声。”季风现在弱的很，听到杂声就心烦意乱。
叶迟坐到床边，瞪着他。
什么都不说，就是瞪着他。
“我怎么惹你了？”季风纳闷的问他，“于仔呢？还有这是哪？你衣服呢？”
“哪那么多问题，老实躺着。”叶迟摁住他肩膀，把他塞回到被窝里。
季风老实了，满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叶迟从保温壶里倒出来一杯水，虽然冒着热气但是透过玻璃杯看水质，还是浑浊的。
“这特么怎么喝！”叶迟冷冷的说完，余光瞥向正盯着自己看的季风。
季风不知道在脑子里理解了什么，脱口而出，“没事，我不渴。”
“……”傻子。
季风感冒后整个人犯迷糊，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撑不住一上午，索性叶迟和于仔就带着他离开黑森林了，却没想到半路雨下大了，雨伞也不知道被随手扔到哪去了，结果就是三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
本来想找个人家借宿一宿，可是站在旅馆门前，季风就不让走了，争着吵着要来这，两人磨不过一个无意识的病人，只好花了大价钱在这里住下。
花了钱倒也没所谓，结果设备环境还差到爆，跟价格压根就不对等。
闷着一肚子的气想找点热水，还被抢热水的插了排，要不是后来旅店的老板及时上来制止，非得闹出个不小的篓子。
但是因为对方是季风，这罪遭也就遭了。
“抱歉。”季风嗓子哑哑的，就像是在费力的撕扯着，叶迟摆出难看的脸，伸手挡住他的嘴，帮他把被角往腋窝下面塞了塞，“行了，你别说话了，先躺会，于仔去买饭买水了，等会就回来，你倒时候吃完再把药吃一遍。”
叶迟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看来体质没差到那个地步。
他身上的衣服太湿了，继续穿着肯定得变的像季风一样。毛巾是从隔壁借的，但总这么披着不合适，毕竟楼里还有几户是女生家。
看到季风醒了，他也就算放心了。
这才松口气，想着出去买套衣服换上，刚转身迈出去一步，便听见身后有掀被子的声音。
一转头，季风半条腿已经拎在外面了。
“想干嘛想干嘛，给我回去。”叶迟不由分说的就要把他摁回床上。
都已经感冒了，还这么不听话。
“你去哪？”季风抓住他胳膊，语气中带了些莫名的急促。
叶迟怔愣了几秒，盯着他的手，笑着拍了拍，“我能去哪，难不成你想一直看着我穿成这样？”
季风感冒后，脑子有点不灵光，循着他的话看向被毛巾盖住的上半身，竟然发疯的多看了好几眼。
如果对面的人是正常的，叶迟还真愿意继续调戏他，看他脸红惊慌失措，但现在这人病着，神志不清，纵使他脸皮再厚，季风恐怕都没什么反应，结果自己倒先羞红了耳朵。
“别看了！”叶迟低声说一句，“大小伙子，不嫌害臊。”
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