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没?”叶迟把嘴凑到他耳边,装摸做样的问。
季风被他这枕边风吹的耳朵直痒痒,挥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打完后才着急的爬起来,黑夜中只能看见叶迟幽怨的眼睛。
打的不是脸,跑偏到脑袋上了,季风盯着他,目光中只有几分的道歉:“活该,谁让你半夜不睡觉。”
叶迟随便搓了搓脑袋,倒在床上,似笑非笑的说:“现在我知道你睡没睡了,睡吧。”
季风:“……找死啊!”
把人吵起来,自己又倒下睡觉,看来某些人的皮有点紧了。
叶迟闷笑了几声,翻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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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两天,叶迟感觉自己进到了末日生存的游戏里,危险防不胜防,一不留神小命就被夺走了。
这种场景,他还真只在游戏里碰见过,以前带妹子玩游戏,他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虚拟的环境吓到尖叫破音,这回,他要对那些被他嫌弃过的女生道歉,因为他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大喊。
季风躲在一棵树后面,用一块石头敲另一块石头,准备偷袭靠声音吸引过来的异怪,之所以多次杀不死,是季风还没找到它的死亡原因,只能一点一点突破。
白天一场雨下来,香草混合泥土的清香延续到现在还没彻底散去。叶迟蹲在季风前面的树底下,看守四周,蹲累了的时候,胳膊往后撑,手掌摁进大片烂泥里,没忍住嫌弃的甩了甩。
点点的声音都能引来异怪和鬣狗,叶迟还在甩手的时候,一枚子弹划过空气打进他身后的树干上。
没过半秒,身后的季风突然冲他喊道,“跑!”
叶迟抽空往后看了眼,却没想到一个庞然大物定在他身后,手里的石头高高举起,那石头很大,但对异怪来说小事一桩。
叶迟来不及想它怎么来自己身后了,立马贴地滚了两圈,跟异怪拉开距离,他刚停住,石头应声而落,在地上狠狠的砸出一个坑。
要是他还在那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去阎王殿喝茶了吧!
手里的重物落地,季风同一时刻拉弓,朝着异怪的后背射过去,因为不确定,所以又对叶迟说,“跑啊,傻站着干嘛!”
异怪并没倒下,他的不确定是对的。
林子大,树多,异怪行动迟钝不便,叶迟耍心机绕着树跑。季风多次瞧他,气的要死,吼道,“你倒是开枪啊,它跟着你跑,我打不准。”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叶迟绕的有些晕,停靠在一颗树旁,快速喘了几口气,然后把枪举起来,不知道死亡点在哪,所以无论打多少枪对它来说都没用。
叶迟想了想,又把枪收起来了。
季风:“……”
叶迟用手提提裤子,两步一跳,一条腿绷得笔直,干净利落的踢在异怪的脸上,异怪感受不到疼痛,却会因为强大的力量往后倒腾一下,没站稳,砰的倒地。
叶迟一把揪住它衣领,衣服本来就破烂不堪,撕开的时候很容易。
上身没问题。
如果下肢是弱点,无论伤口在哪,都应该是跛脚走路。
叶迟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它一点点站起来,然后小声说了句:“头顶。”
季风下意识的看向枝头,叶迟看他这动作,瞬间了然,心想要不要这么直脑筋……
叶迟把斧子抽出来变大,给了季风一个手势,这是让他站在原地别动的意思,随后绕到异怪身后,举起斧子……
正常死亡的玩家,异化成异怪后,死亡点是心脏,在正常与非正常不确定的情况下,心脏的位置是所有玩家首先攻击的地方,如果不对,会立刻改变战术。
致命伤在头顶,一眼就看出是非正常死亡,而且肯定是偷袭。
叶迟把斧子缩小别在腰间,然后捡起地上的手表,表盘上的等级还差一点就五十级了,有些可惜。
季风过来的时候,叶迟把手表放下站起,抬头看他,“天马上要亮了,这还是我头一次熬到凌晨。”
“明天再熬一天,后天就能回家了。”季风睨了眼叶迟的手腕,“这一晚上,收获颇丰啊!”
确实,圣堂的一个晚上抵得上主城半个月的收入,况且季风在身边,他就会有上吧啥都别怕的安心,不过他和于仔的等级上升的确实快,季风就不是了,从傍晚到现在,能一击必杀的都让给他们两个了,他主要是防守。
从林子出来后,叶迟看向晕开的天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天了。季风往四角亭走的时候,叶迟笑着勾住他肩膀,倒在他后背上。
从侧面,能看见季风通红的脸颊,可能是被朝阳照射的,然后叶迟笑着戳了下,不怕死的说,“咱们两个越来越默契了哈!”
季风意外的没推开,依旧是嘴毒的讽刺他:“神经病,滚一边去,我又不是床。”
叶迟厚脸皮的笑,“不,不,不。”
季风像是背着一个巨大的玩偶人,“费力”的前行,于仔从另一端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日出下,轮廓清晰的两个少年。
好像在许久之前,他也曾见到这种场景,甚至自己还是其中的一部分。
突然有一瞬间,于仔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无情的,它还是有会让人留恋的东西——友情。
最后一天重复前一天的事情,日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通宵。
半夜的时候,叶迟跑累了直接席地而坐,无意中看到前面有疤痕的树干时,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枚子弹,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
片刻后他开始怀疑,也许并不是没打中,而是故意的。
借刀杀人?还是警告?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不知何时开始变的疑神疑鬼了。
天将亮,几人又去之前到过的女人家看看孩子,女孩虽然最初拒绝融入新家,甚至起了叛逆反抗的心理,但是后来也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便慢慢放下警惕和戒心。
临走的时候,于仔说,下个月来看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上了飞机以后才反应过来,已经没有下个月了。
来的时候无论有多不情愿,走的时候还会不舍。
月末的飞机没有人数要求,但其实每次都不超过一百人,于仔离开的那天,三个人简单的庆祝了一下,就在季风的家里。
说是庆祝终于离开世界,其实是释怀。
在这个世界里,想要独善其身终究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这些影响来自于玩家之间的背叛,来自于世界无情和残酷,同样也来自人性的善良与邪恶。
也许在回到现实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不再打打杀杀随时会丢性命的日子。
于仔喝醉后上天窜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只脚踩在桌子上,手里半瓶啤酒被他晃的全是泡,用短暂出现的烟酒嗓吼道,“要不是爹妈媳妇还在等我,我一定留在这,陪着你们,因为咱们是兄弟,兄弟就要讲义气!”
叶迟也是头一次因为离别而喝醉变的感性,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沉声说,“两边都是家人,谁都舍不得。”
这么想想,季风没有抉择的痛苦,但是却要忍受朋友一个个从身边离开,比他们好不到哪去。
季风喝了点,微微醉,脸有些发烧,像上次一样靠在桌边,双眼迷离的望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就好像被定格了一般。
他这模样特别像发呆,但其实满脑子都在想事。
叶迟见状,发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一掌放在季风肩膀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嘿嘿笑道:“宝贝啊,想啥呢?”
季风傻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瞪着他,说话慢吞吞的,呼吸的时候还吐着酒气,“你别以为今晚庆祝,就满嘴胡扯,瞎说我名字,我就不让你在我这住了!”
“我什么时候在你这里住了,等房租到期,我就搬到拉面馆里,反正于叔一走,拉面馆就归我了。”
季风现在看他是两个影,使劲晃了下头,勉强能看清他的眼睛后,问,“你买下了?”
叶迟点点头,“于叔月末就走了,拉面馆不能空着,他想用最低价让我买下,我就买了,一楼是店铺,二楼是卧室,虽然能小了点,但是也能证明我在异界有个家啊!”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于仔倒在椅子上,倒了杯酒闷声喝掉,然后用手推着他,“我好不容易劝到小风,我一走,他可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多孤单啊!”
叶迟垂眸笑了笑,刚张嘴还没出声,季风抢先说,“我才不孤单,爱住不住,我还嫌吵呢!”
于仔和叶迟纷纷面带笑容盯着他,季风顿时红了耳朵,借小口喝酒来掩饰尴尬。
过了会,叶迟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你要是少收点房租,我就搬过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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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仔的技能值跟他的等级数不对等,至少差了50的等级,这他之前就有提过,说是买过一次机票,但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这回终于上了飞机,跟第一次相比,心情是截然不同的。这跟月中去圣堂的感觉不一样,因为知道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期待又可惜,不舍又无奈。
于叔更是一样,放心不下拉面馆,担心老客户能不能吃得惯叶迟的手艺,可是纵使那样,却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叶迟寻思着,自己离开的那天,应该会有同种感觉吧。
于仔和于叔离开的第二天,叶迟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到季风家里。
他一进门,见季风站在门口,懒散的靠着门框,面色平和,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打算。
“我住哪?”叶迟仰头45度,目光依次扫过那些房间。
季风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二楼:“你就住之前于仔的房间吧,家具还算齐全。隔壁是我房间,没事别过去,再往那边都是些空房。”
叶迟抡起一个包往上走,故意把小包留在门口,走到楼梯口回身叫他,“搭把手。”
季风静了会才捡起小包,跟上他,开了房门后把钥匙扔在桌上。
一趟回去的飞机用不了多长时间,况且这个世界的东西到了现实会自动消失,所以屋内的一切都没动过。
于仔的性格注定证明他不会把房间收拾的这么整洁干净,喝完酒后也没时间去整理,能抽个空洗澡换衣服就不错了,叶迟拍了拍不软不硬的床垫,“这屋你打扫过?”
季风轻微的晃了下头,“没有,可能是于仔早晨收拾的。”
于仔说完才反应过来,这种好人好事即使季风做了,也不会爽快地承认,他何必心里明白,又多此一举的询问呢!
把包袱扔到角落,叶迟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季风站在他身后,心想又不是第一次住了,装什么模做什么样!
他确实不是初次来,甚至在圣堂结束后两三天就往这跑一次,不过都没能在季风的阻挡下顺利留在这儿过夜。现在,他终于和十五如愿以偿的搬到了这里。
叶迟突然刹住溜达的脚,这才想起十五已经很多天没有唠叨了。
难怪最近清净了许多。
叶迟把屋子里能打开的抽屉柜子都扫了一眼,疑惑的问季风:“于仔在这里住了多久?”
“不到三个月,怎么了?”季风拉开桌前的椅子,撑着椅背坐下。
不到三个月,这些东西都像崭新的一样,于仔那么邋遢,不太可能啊!
“你要是不习惯,就搬到隔壁,东西自己准备。”季风翘起二郎腿,悠闲的说道。
他又没有洁癖,就是觉得好奇,要他放着现成的家具不用自己去买,他还没干净到那种程度。
叶迟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轻松的翻走这个话题,“你们家有面粉吗?”
“你要面粉干什么?”
叶迟拽着胳膊把他拉起来,“给你做面啊,尝尝我的手艺!”
“……我并不想!”季风不配合的说道,脸上也跟着做不愿的表情。
叶迟笑道:“不由得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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