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色看着司南将军离开的背影，莫名地开始怅然，“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思考良久，也没得出答案，只是看着那扇早就被紧紧关上的门，想着那门外的世界。
司南将军雷厉风行，迅速处决了南安城的不安定人群，十万大军驻扎城外，城里的百姓都吓得不敢出门，往日喧哗的夜景，此刻，只剩一地荒芜。
更深露重，司南将军睡不着觉，心里的不踏实感迫使他又来找清一色。
清一色也没睡，天冷，屋里太暖和，身上的伤开始愈合，密密麻麻的痒，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寐。
“吱”，门开了，一股冷风吹进来，进门的那个人披着月色，一身银白色的军袍，将平日威武的身形衬得显示出一丝清冷。
“没睡？”司南看着榻上坐着的身影，嘴里呼出一口寒气。南朝的冬天，湿冷的很。
“将军不也没睡？”清一色打起精神，尽力迎贺司南将军。经过一个下午的思考，清一色确定了拖延策略，尽力争取时间，不能惹怒司南，抵死不承认是东庆人。
司南将军掀起帷幔，果真，里面更加暖和，看来这些南朝旧臣别的不会，巴结讨好、见风使舵会得溜溜的。
“怎么不睡？伤口疼？”本来想用质问的语气，可是话一离口，就变成了关心地问候。连司南将军自己都吃了一惊。
清一色抬头看着司南将军笑笑，“不疼，伤，已经开始愈合了。”
“嗯。”司南将军尽量不去看清一色，总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也是，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帷帐里来，不像是他平日里该干的事。
可来都来了，那就坐下吧，于是司南将军坐到了清一色床榻旁边的椅子上，和往常一样，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戒备的姿势。
“将军，回去睡吧，我这屋里小，容不下两个人。”清一色怪为难地指了指周围，想要逐客。
“我说在这里睡了吗？”司南将军挑逗地看着清一色，其实他想威胁他，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神竟然不自觉暧昧起来，这次把清一色吓了一跳。
“咳咳，”司南将军轻咳，“我没别的意思，好歹一场同僚，虽然你现在有间谍嫌疑，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北疆是如何待你的，你的家族是如何培植你的，国主又是如何信任你的，你比我清楚。”
司南将军看着清一色稍顿后，加重语气，“纵使你是北疆派来的，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将军为什么执意认为我是东庆间谍？”清一色反问。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司南将军瞪眼怒视清一色，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清一色，你知道我做了多久的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怀疑你的吗？难道你以为我愿意你是东庆间碟吗？不是我执意要怀疑你，是你自己，做得太过，马脚露的太多。”
清一色无奈的苦笑，“就凭那副令牌？我解释过了，是他们偷走的，我不知情，后来找了很久，没想到竟然在他们二人身上搜到。”
“那是谁带他们进入兵营的？”司南将军眼里没有了柔光，只有失望，无尽的失望。
曾经，他是多么仰慕清一色，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清一色就是他心里的光，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去做人上人，走到山巅，那里，会有自己的想见的那个人。纵使不能平起平坐，但是远远看一眼，足矣。
他做到了开头，却无法左右这结尾，他很出色，不仅和清一色平起平坐，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武功榜上的第一。
有什么用呢，所有的不过是浮云，清一色是东庆人，他的目的就是摧毁北疆，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将军怀疑我？”清一色故作不知。
“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除了你自己，就是我。”
清一色挑眉看着司南，认真的神情让司南更加心痛。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继续狠心下去，难道是想通过服软获得自己的饶恕吗？他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可是当我了解事情真相时，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从未。”
清一色抿抿嘴，他没有心，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人，他把所有的热忱都贡献给了东庆，这一辈子，他没有为自己谋划过一件事。
“将军，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东庆……”
“你不是？你不是！”
清一色还没说完，就被司南将军猛然摁倒，司南将军大声吼着，想把清一色的耳朵振聋，让他聋了，就再也听不到关于东庆的消息，当然，也就听不到司南的声音了。
清一色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被司南将军重重一压，再次裂开，疼痛不已，嘴角都渗出了血。
“疼吗？”
“啊，不，不疼。”
司南将军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注视过清一色，从小，清一色就是自己心里的光，是世间唯一不可亵渎的神明。可是，现在，他就躺在自己身下，表情痛苦，无力挣扎。
“赵分和赵术，已经全部招认了。那两个刺客，早就潜伏于东庆许久，要不是你，他们不可能进入北疆，更不可能进入北疆军队来到南朝，南朝皇帝，是你杀的，是东庆杀的，”
清一色忍住剧痛，额头开始冒冷汗，结结巴巴回答，“不是我，我是，北疆，人。”
“你还在演戏，清一色，你不配，你，不配！”
清一色身体在洇血，司南将军的心在滴血，他想要清一色死，也不想要他死。如果清一色、东庆做事情再周全一些，欺瞒再久一些，或者，一切都是假的，司南将军绝对不会让清一色伤到分毫。
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哪有？
“你，杀了我吧。”清一色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继续伤害司南将军，清一色也会痛，比身上的伤还要痛。他做不到，他真的害怕自己会招认，与其如此，不如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