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烈心中忐忑地进了宫，被李公公领去书房。离书房门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李公公低声嘱咐言烈，“将军，老奴一会儿也只能送您到门口，今天陛下心情，不是很好，将军您可千万别惹陛下生气，一定要注意言辞。”
言烈一头雾水，皇帝心情不好那也是别人惹的，关自己什么事。不过李公公说得这么明白，要是不做，可能还真得出事。不管怎么说，孙洲都是言老将军的手心宝，在乎这个外孙比在乎亲孙子更甚，还是照做吧。
言烈心理活动虽然多，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最后只是简单应了句，“嗯。”
李公公目送言烈进了书房，不由自主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就在门外守着，当然，保持一定距离。
言烈进去后，只是觉得屋里空寂，有一种瘆人的寂寞。帷幔里面，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言烈深吸一口气，回禀，“微臣言烈，参见陛下。”
皇帝闻声而动，离开案牍，朝言烈走来，“还是以兄弟相称吧，四哥。”
一声亲切的称呼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言烈没有刚进来的那般拘谨了，心中暗喜，小洲还是以前的那个小洲，对亲人都是极好的。
“小洲，你这么说，我就宽心多了，刚刚李公公还嘱咐我，让我别惹你生气，但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会生气，对吧？”
皇帝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不是针对李公公，而是针对言烈。李公公嘱咐是好心，但是言烈未免太容易出卖别人了。
“嗯，四哥这边坐。”皇帝语气还是热情的，让人察觉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对了，小洲，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啊？”
“朕听说，你一直在这附近招兵是嘛？情况如何？”
言烈猜到也是问这件事，摇摇头，如实回答，“情况不太好，义江改道，饿死了不少人。现在各家各户男丁稀少，壮丁更是少之又少。若是我们全征集了去，倒是可以组建二十万大军，可那就没了人耕种田地了，粮草也会跟不上。”
皇帝被难住的也是这个问题，“你目前有多少人？”
言烈抬头转着眼珠计算了一圈，回答，“不到八万人。精兵只有两万，次兵五万，这次征召的，连一万都不到。”
皇帝点点头，“我让樊久暗中招兵，和你情况相近，也不到一万人。如果加起来的话，应该可以。”
“那也远远不够哇！”言烈没什么心思，在皇帝面前还以为是在以前那个弟弟面前，语气和表情这时都有些夸张。
“不够是肯定的，”皇帝无视言烈的表情动作，只回应他的问题，“要是想靠一兵一卒来打仗获胜，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那有何难，我说的兵力不够只是针对北疆，打东庆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那个东庆，毫无任何战斗力，一击即溃。”
战前最忌说大话，就是没有带兵打过仗的皇帝都知道这一点，想必以前言老将军关于这一点不知道嘱咐过言烈多少次，他还是没有记性，口出狂言。
皇帝没有和他计较，只是从桌上拿起一篇奏章，“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派去的东庆探子探明的东庆实力，远超我们所想。”
言烈接过，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是鄙夷的状态，但是越往下看，那数字就越触目惊心，看到最后，言烈后背已经被惊出了冷汗，“怎么会？”
皇帝一副‘你低估东庆了吧’的表情，“东庆狼子野心，一面派间谍扰乱各国秩序，一面自己训练军队，真是离间和伪装两不误。”
“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这么强大了，五十万军队啊，别说我们了，就是北疆也得打上一阵子。”言烈震惊于五十万这个数字。或许是自己兵力不够，见到别人有这么多，心里很不平衡，嘴里一直轻声叨念了好几遍‘五十万’。
“所以四哥，我们要改变策略，硬碰硬已经行不通了。”
“那该怎么做？”言烈忽闪着大眼睛，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单纯和无辜。
皇帝嘴角上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烈摇摇头，“不明白。”
“东庆既然派人到别国做间谍，那我们又为何不效仿他们，派我们的人去离间他们，瓦解他们的军心呢？”
言烈就是笨，也知道皇帝说的这个方法实现起来太难了，“小洲，东庆本来就擅长离间，我们派去的人，恐怕都没办法伪装。”
“不，不需要派我们的人去，”皇帝面色喜悦，“他们自己就可以自乱阵脚的。”
言烈真是越来越听不懂皇帝说话了，摇摇头，还是说，“不明白。”
“战前，什么最重要？”
“敌情啊。”
“用敌情来离间他们。”
言烈恍然大悟，“小洲，不愧是你，这一招，会不会太冒险？”
皇帝终于对言烈露出会心一笑，“冒险是肯定的，因为我们兵力没有那么多，无法对东庆造成强大的干扰，所以这件事还得让北疆去做。”
一提到北疆，言烈有生理性的排斥，因为从小到大，自己就被教育和北疆势不两立，久而久之，只要一听到北疆两个字，言烈就是露出十分敌视和万分嫌恶的表情。这一次也不例外，没有做好表情管理。
皇帝轻拍言烈的肩膀，“我已经去信让北疆派人过来支援，到时候你就回边疆整肃队伍，然后遣兵到晏水，那里就是我们大战的地方。”
皇帝看到言烈刚刚的表情，就知道不能让他和北疆见面，否则一定会起冲突，战争在即，为着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产生不愉快，不值得。所以还是把言烈支开，让他去做他更加擅长的事情去吧。
“好，交给我吧。”言烈毫不见外地搭上皇帝的肩膀，还是把他当作以前那个打打闹闹的弟弟。
皇帝不动声色地从言烈肩膀下走开，站到书桌前，悠悠地嘱咐道，“回去了，记得代我向祖父和舅舅问安。”
言烈再次被皇帝感动，他就知道，小洲不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他是有自己的考量的，言家人，在他心里，始终都是最重要的。
“是。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