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之后百里沧央瞬间想到了钦原的父亲掌管阿鼻地狱。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呜呜呜哥哥啊……哥哥竟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哥哥你何必赔上自己的清白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百里沧浪没想到他说哭就哭,鬼是流不出眼泪的,张着嘴干嚎,像极了他小时候哭包的样子。
“嗯?”钦原听着他的话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哪样?他有一点说错了吗?”
百里沧浪转瞬意识到自己还骗着钦原,刚才是失言了,忙不迭又点头道:“是这样是这样……没有错是这样!”
听见他肯定的声音,百里央哭得更凶了:“哥哥你铮铮铁骨是个血性男儿,怎可雌/伏鬼下给他侮辱啊……钦原你不是人,呸,你不是鬼,你鸟都不如,你是个畜生,畜生……”
他越哭越大声、越骂越过分,百里沧浪又捂不住他的嘴。
钦原面色铁青,呵斥道:“闭嘴,你怕是忘了你在我爹的地狱里面。信不信你再乱嚷几句,本殿下就将你的行刑日提前几天!”
百里沧央什么都不好,从小就是个惹祸精,护哥狂魔。不过他会看脸色,说哭就哭说收就收,连忙止住了抽噎握住百里沧浪的手,说出了那句执念的话:“哥哥,有好多人想害我们……”
百里沧浪正要细问,却见一个阿旁罗刹(鬼使)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盘中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菜肴,那人看见钦原殿下明显一怔,忙单膝跪地:“问殿下安。”
“起来。”钦原道,“鬼魂不用餐饮,你怎么专程来给这个囚犯送饭?”
阿旁罗刹起身将饭菜从铁栏内塞了进去:“这是百里王,百里沧浪亲自交代的。怕他弟弟在牢里受委屈,每日皆会送饭食来。”
钦原的目光扫了一眼饭食和百里沧浪,对鬼使道:“你先下去吧。”
等到他完全退下了,钦原才说:“你挺能啊百里浪,既然能差人送饭,何必还来找本殿下?”
此时百里央已经拿手抓着饭食要往嘴里送了,百里沧浪忙打断了他:“别吃。这饭不是我送的。”
一时间六目相对,气氛诡异,百里沧浪理了理思绪而后说:“殿下,我若有那般本事,便不会嫁……出这样的下策了。这饭食恐有问题,还请殿下查验一下。”
探毒诀扫了一遍饭食,而后钦原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这人做得极隐蔽,饭食无毒,但有一味连我都不知道的野樟,还需让府里鬼医查查。”
百里央又哭开了:“呜……哥哥!有人要害我们啊……害死了不够还要追到阴曹地府来害啊……我不会再死一次死到魂飞魄散吧……”
隔着栅栏,百里沧浪只好抱着他安慰道:“没事……别怕。你等着,哥哥定会将那人揪出来。”
百里央哭哭啼啼的,他记忆仿佛已然破碎,得不出更多的线索,反而絮叨了许久。
钦原难得的有了一次耐心,看着百里浪哄着百里央,也没催促,等着他们依依惜别。而后钦原在鬼使舍中找到了刚才送饭的那一位。
得知假的百里王每日正午都会在后门来送饭后,钦原吩咐这位稍安勿躁,明日继续照常取饭。
百里沧浪失魂落魄,一直在思索着到底是谁来送的饭,到底是谁在凡间和鬼界都布有爪牙,他们兄弟已经死了还不够,还要杀魂灭口。越想越觉心中冷透了,那种自己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窥视的情形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查验饭菜的鬼医来了,他端着残羹连施了几个法咒,斟酌再三才问道:“殿下,夫人,这饭食是谁送去给阿鼻地狱的囚犯服的?”
“暂不知是谁。”两人对视一眼,皆答了。
“有违鬼道。”鬼医颤着手,拎出一块黢黑的圆片叹道,“殿下也看出来了,这里面有一种樟。这是生长在凡间的樟子,寻常人吃了无事。可有一种人,不能食用。”
“何种人不能食用?”百里沧浪忙问。
“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不能食。此樟对人无毒,但对阿鼻地狱的魂魄来说,一旦食用过量,受刑的时候热气散发了樟子的药力,三魂七魄会随着时间逐渐燃烧殆尽,断了轮回之路……残忍至极。”
百里沧浪的嘴唇青白,双拳越握越紧,只盯着那盘菜肴道:“知道了,谢谢老先生。”
鬼医退下以后,钦原在殿内来回踱步:“竟敢动我父君九殿里关押的犯人,百里沧浪,你们兄弟生前可是与谁结了深仇大恨?连魂魄都不放过。”
结仇算不上,百里沧浪自认为生前的自己从未恨过什么人,那都是单方面的仇恨。
他道:“苍生恨我,百姓恨我,但要说最恨我的,应该是信都封地上的人。因为信仰不同,百里家信的是当今鬼神东岳,信都家信的是前鬼神卡洛。”
钦原坐了过来:“此事本殿下管到底了。事关鬼神东岳,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窗外的天色渐暗,百里沧浪发现——皮相正在恢复,杜若的衣服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