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阳放学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周春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话筒那边周春红语气有些焦急,说道:“朝阳,我往家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才回家啊。”
朱朝阳说道:“今天戴老师给我们上高数课,下课有点晚了,今天又是我值日……”
朱朝阳还没有解释完,周春红就急着打断他,说道:“冰箱里有云吞和烧麦,是妈妈昨天刚买的,你洗洗手自己热一下就能吃。晚上临睡前啊,一定要热一杯牛奶,牛奶一定要烧开,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上高三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个男子汉了,除了学习,应该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朱朝阳嗯了一声,本想说话,刚叫了一声妈。
可是电话那头的周春红连珠炮一般的语速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说道:“妈妈还在你卧室学习桌的抽屉里留了一百块钱,你晚上要是饿了就去外面买烤乳鸽或者白切鸡吃,要去有门面的买,别去地摊上买。等妈妈明天下班回去了,晚上给你蒸螃蟹,煲你最喜欢的沙虫瘦肉粥。”
朱朝阳又叫了一声妈,试图说话。
“另外啊,晚上不要学的太……”周春红话还没有说完,朱朝阳就听到她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很亲昵的叫她的名字,电话就被周春红挂掉了。
朱朝阳捏着话筒,又叫了一声妈,可回复他的只有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
他只好挂了电话,但又想打回去,可手指停在电话的数字键上,终究没有按下去。
他想了想,还是等妈妈再打过来吧,如果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话。
原本在朱朝阳上初三的时候,周春红已经辞掉六峰山风景区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一份超市收银的工作,工资收入虽然不高,但是离家很近,每天都能照顾到朱朝阳,又有朱父朱永平的殷实遗产,后半辈子的小康生活过起来也足够了。
可是就在朱朝阳由高二升到高三,准备迎战高考,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周春红竟然在没有跟朱朝阳商量的情况下,毫无征兆的辞掉了超市收银的工作,重新回到了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六峰山风景区工作,一时间让朱朝阳摸不着头脑。
不过还好朱朝阳上初中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母亲有一天没一天的生活,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即便是学业紧张的高三,学习和生活也算是游刃有余。
相反,周春红不经常在家,反倒是给了朱朝阳轻松的生活空间,不然每天面对朱母的严格管控和殷切希冀,那种无限增压,恐怕会随着高考倒计时的临近而令人窒息到精神崩溃。
朱朝阳换了拖鞋,放下书包,把电视机打开,也并不调台,只是有电视机的声音充斥在家里就足够了。
他自己蒸了些虾饺,倒了一杯冰可乐,一边看书一边吃起来。
朱朝阳想假装惬意,可母亲电话那头那个男人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一会想着,母亲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他如果能自己一个人过,也挺逍遥自在的,这种想法完全可以说服自己,安慰自己。
一会想到母亲当年逼父亲离婚而产生的蝴蝶效应,最后导致父亲被张东升给杀死。自己再也没有父亲了,而她,此时此刻,应该是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就感到愤慨,甚至替她感到羞愧。
也许更多的,更深层次的,是不希望再一次的,被抛弃。
朱朝阳被这两种情绪踢来踢去,心里的天平也在不住的摇摆。
这个时候的电视机是最纠结的,关了,家里太静了,没有一丝活的气息,他感到害怕。可是开着,又太吵了,会把他脑中的两种情绪放大,使他变得更加烦躁。
忽然电话铃响了,把他从思绪中惊醒,他有些兴奋,一定是妈妈打来的!
“喂,朝阳哥哥。”
朱朝阳欣喜的微笑凝固在脸上,原来是普普,不是妈妈。
朱朝阳说道:“哦,普普。”
电话那头的普普语气却很兴奋,说道:“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二名,我爸妈给我买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就是上次咱们去商场,你看到说很好看的那一身。哦,对了,还有一枚特别漂亮的白色蝴蝶结发卡。”
“是嘛,那你下次一定要努力,争取考第一名啊。”朱朝阳努力维持着替普普高兴的情绪,说道:“嗯,以后你要是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继续问我就行。”
普普听到这句话比考了全班第二名,得了连衣裙还要高兴,似乎是在电话那头蹦了起来,喊道:“朝阳哥哥你真好,朝阳哥哥你真好。”说完,还mua的隔着电话飞吻了一下朱朝阳。
原来张东升被警方击毙,而普普的弟弟欣欣的白血病得到了及时救治,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普普被宁州二中的一对教师夫妻领养了,她就在当地的小学入学三年级,之后考进了宁州一中,和朱朝阳成为同校,并成为了一名初一学生。
基本上每天晚上,普普都会给朱朝阳打电话,或者是聊聊学校同学老师之间的事情,当然他们在学校也经常见面聊天。或者是聊聊家里的事情,她很乖巧懂事,养父母素质都很高,对她非常的好,严松有度。
自从袁子健兄弟两个出事后,她更加自由,更加快乐了。
普普过完了福利院孤独和筹钱路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她的人生仿佛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苦尽甘来。
朱朝阳和普普又聊了两句话,就借学习为由挂了电话,他显然心不在焉,亦或者在等母亲那通不可能打来的电话。
他因为性格内向甚至有些自卑,本来朋友就不多,在班级上总是独来独往,虽然这几年来他也长高了个子,可依然被同学欺负。除了和叶驰敏会有一些惺惺相惜的交谈和某种青春悸动的契合。就剩下这个普普妹妹,每天晚上给他打电话,慰藉他孤独的内心。
朱朝阳透过窗外凉爽的夜风和清淡的月色,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爱他,却又将他抛弃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