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子康准备跳楼之前，普普拉着朱朝阳，顺着楼层间的步行楼梯一路向下，一直下到这栋楼的地下室，又沿着墙角，绕到了自己家那栋楼的地下室，再顺着步行楼梯，一直上到十层楼房外墙，用于消防通道的露天走廊口，吹响了哨声。
再顺着步行楼梯，回到了13层的家。
朱朝阳和普普是不敢坐电梯的，因为电梯里有监控。包括他们以袁子康同学的身份把他叫出门之后，他们三个人走的也是步行楼梯。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回到了普普的家，普普的心脏仍在狂跳，她把自己手上的塑料手套和朱朝阳的手套一并脱了下来，耐心的撕成一点一点的碎片，扔进马桶，大概半分钟一冲，直到撕完冲完。
回到她的卧室，她抓着朱朝阳的手，问道：“朝阳哥哥，我们现在再做点什么？”
朱朝阳依然是满头大汗，整个人有些虚脱，不知道是爬楼梯的缘故，还是适才在楼顶上怂恿袁子康跳楼的缘故，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保持平静，等警察来了，我们就互相作证，然后把所有事都推给袁子健。”说完，长长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去。
普普也学着朱朝阳做着深呼吸，用手用力的按着朱朝阳开始发抖的手，像是安慰的说道：“没事了，你没有推他。”
楼下传来了路人的尖叫声，朱朝阳和普普对视一眼。
计划成功了。
朱朝阳咽了口唾沫，呼吸急促。
普普用手轻轻抚摸着朱朝阳的背，说道：“朝阳哥哥，没事了，你去洗把脸吧，等下估计警察就要来了，到时候他们会问话的。”
“好，”朱朝阳说道：“另外，别忘了咱们这一个礼拜一直在对的词。”
普普点了点头。
楼下的行人、住户已经三五成群的围着袁子康脑浆迸溅，四肢扭曲的尸体指指点点，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楼顶，在描述着各种可能。不一会，警笛声由远及近，派出所民警来到后，迅速的疏散了围观的群众，拉起警戒线隔离带保护现场，而后刑侦人员和技术人员也到达了现场。
刑侦队带头的正是叶驰敏的父亲叶军，他开始走访邻居，又从小区物业处调取监控资料，只是查到的结果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和特殊情况。
而法医和痕检人员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所以初步判定是失足坠落。
这个时候普普的养父苏舟和养母袁先，和舅舅、舅妈四个人接到噩耗，都赶了回来。
普普的舅舅、舅妈自然是哭成了泪人，而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的袁子健则是在一脸震惊和茫然中被警方列为了重点嫌疑对象。
普普因为是近亲关系，所以要被叫去问话。而名义上来普普家辅导普普作业的朱朝阳，也被叶军叫去。
叶军先叫的是朱朝阳，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希望最先排除朱朝阳。
叶军问道：“朝阳，你平时都来岳普家吗？”
朱朝阳表情有些局促，说道：“我每周都来普普家帮她补习功课，只是今天苏叔叔和袁阿姨没有在家。”
叶军说道：“哦，那她平时跟你提起过袁子康吗？”
“她很少跟我说起袁子康，”朱朝阳摇摇头，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说道：“她倒是常跟我提起袁子健，这个袁子健私下里经常欺负自己弟弟和普普，每次都是他们两个人对付他一个。”
叶军引导着说道：“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很正常啊。”
朱朝阳并不上钩，只是说道：“具体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我就不太清楚了。”
叶军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然后抬起头，盯着朱朝阳，又问道：“袁子康坠楼时，你在哪？”
朱朝阳迎着叶军的目光，与他对视着，平静的说道：“当时我正在辅导普普的数学，她的‘数轴’一直学的不好，上一次年级月考，就是数学的‘数轴’那道大题给她拉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女生天生对于数学方面就是比较吃力……”
叶军抬起笔，示意打断朱朝阳，思索了一下，又问道：“这个袁子健为什么欺负岳普，即便岳普是领养的，又都只是孩子，也不至于总是欺负她吧。”
“我听普普好像说起过这个袁子健为什么不喜欢她，”朱朝阳思索着，像是在组织语言，停顿了片刻，说道：“普普养父养母都是宁州二中的高级教师，家里条件挺好的，可是一直没有要孩子，养父也是独生子，所以养父母家的财产本来应该是由她养母的外甥，也就是袁子健，袁子康来继承的，可是他们领养了普普，这个袁子健就担心普普长大了占有他姨姨、姨夫的财产。”
叶军心中是诧异和吃惊的，袁子健刚刚十四岁，上初中二年级就有这么深的想法。表面上却不为所动，面沉似水，又问道：“你觉得岳普，在这个家里有归属感吗？”
朱朝阳说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叶军紧接着就问道：“我听小敏说，岳普每天放学都会在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回家，可是你们两家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你们经常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新家庭有没有归属感？”
朱朝阳满脸认真的说道：“普普从小没有父母，在哈市的福利院长大，四年前因为张东升那件事儿之后，才被她的养父母收养，她在宁州就我和严良两个好朋友，而严良跟着陈冠声爷爷住在坡头区，离我们这很远，所以我们两个人自然就很亲近。她就跟我妹妹一样，很可爱，很单纯，但是缺乏安全感，自尊心又比较强，我们在一起经常说一些学习和学校的事儿，她平时除了偶尔说被袁子健欺负，都是她的养父养母怎么怎么对她好的话。但是她到底有没有归属感，”朱朝阳再次迎着叶军的目光，没有一丝退缩和闪躲，肯定道：“她心里真正怎么想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叶军从朱朝阳眼中读出了真诚和坦然，满意的点点头。于是说道：“好了朝阳，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朱朝阳点点头，收拾下书包就走了。
卫生间里，普普对着镜子，把两条手臂上血红划痕的纹身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