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一进门就被邵时一生拉硬拽到了露天阳台。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她不满道。
“嘘”,邵时一将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小点声,我哥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为什么?”
他指着玻璃门内,“你自己看,看完你就知道了。”
安稳盯着摆在她面前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是,”她手足无措道,“什么意思?”
邵琛坐在单人沙发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调转了视线,“我看你挺喜欢陈佳的,你可以先搬去她那里住。”
“为什么突然,”安稳僵硬地摇头,“你都还没问…”
“你总不能一直住在陌生男人家里。”
这是邵琛第一次打断她说话,他以前向来都是认认真真地听她把话说完再发表言论。
他在赶她走。
即使猜到了,可她依旧执拗地摇头,只是声线微微颤抖,“为什么,你不是陌生人,我以为我们…”
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安稳呼了口气,抬起头,把目光投到沙发上那个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舒适的灰色居家服,头发微湿,像是刚刚洗过澡,棱角分明的侧脸透露出严肃。
从始至终,他都没再看过她一眼。
邵琛看着窗外的粉色蔷薇出神,放在腿上的手逐渐捏紧成拳头。
过了一会儿,握紧的拳头像骤然失力一般松开来。
安稳听到他说,“你不是觉得我干涉了你的自由吗,这样正好,你搬过去,我就不会再干涉你了。”
“所以你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没有。”他下意识否认。
邵琛叹了口气,状似不耐烦地皱眉,“我还有事,不能帮你搬东西,邵二会跟你去的。”
然后他起身,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和安稳擦身而过之际,被她抓住了衣角。
他背对着她,呼出一口气,转过身便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却若无其事地盯着她的眼睛问,“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她同样盯着他看了很久,渐渐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说,“没了。”
邵琛点头,略显尴尬地转身,然后一步一步离开了客厅,背影看起来像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邵时一把行李放到汽车的后备箱里,回头看到不停擦眼泪的安稳,安慰道,“我哥他只是最近心情不好,过段时间,他一定会接你回去的。”
陈佳也替安稳感到憋屈,“琛哥吃错药了吧,又发什么神经。”
邵琛站在二楼窗前,目光从未离开那个娇小的女孩片刻。
刚才她站在屋里,站在他面前时,他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再多看一眼就狠不下心了。
站在楼下的安稳似有所感地抬头,向二楼的方向看去,惊得窗前的人急忙一个箭步躲到墙后面。
二楼的阳台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听到陈佳的呼唤后,她收回视线,走到车旁打开车门。
邵琛微微侧身,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坐进车里。他紧闭双目倚回墙上。
安稳,对不起。
-
陈佳住在治安很好的酒店式公寓里,邵琛没有提前通知她,她自然也没来得及多做准备,好在行李箱里的生活必需品带的很齐全。
“还算有点儿良心。”陈佳没好气道。
“何止有良心,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可都是我哥亲手放进去的,他整理了好长时间呢!”
闻言,安稳叠衣服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邵时一发现她的异样后,拉着陈佳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姐姐,我哥说让你好好照顾安稳,注意她的情绪起伏程度。”
陈佳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甩开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质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如实招来。”
“我已经答应了我哥,不能说,”邵时一为难道,“不过这件事不是你们看到那样,姐,你知道我的,我绝对不会骗你。”
看着他诚恳的模样,陈佳狐疑地点点头,决定暂且不去研究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这个,”邵时一从兜里掏出一个装满白色药片的玻璃瓶,“安稳曾经患有中度抑郁,其实已经被我哥调理好了,只是怕这件事情导致她旧疾复发。”
“记得观察她的情绪,如果情况不太好可以适当用药物控制一下,但是千万不要被她发现。”
陈佳接过药瓶,恨铁不成钢地小声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明明在意人家,为什么还要把她推开?”
这是有自虐倾向还是怎么着啊?
邵时一听后,正色道,“我只能说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哥是绝对不会伤害安稳的。”
“这还不叫伤害?”陈佳气急败坏地揪起他的耳朵,“你去给我看看安稳那张写满难过的脸!你们怎么这样,仗着人家小姑娘无依无靠就这么欺负人?”
“哎呦…姐姐…”邵时一被拽了耳朵,不得不把头的位置放低。
他的头发天生蓬松细软,在阳光的反射下变成栗色,大概是距离太近,导致他的头发时不时蹭到陈佳的太阳穴处。
被头发搔过的地方痒痒的,连带心里也痒痒的。
反应过来后,她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装作不经意般松开钳制着他的手。
重获自由的邵时一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干嘛每次都那么使劲。”
他表情很是委屈,陈佳瞥了两眼后强忍笑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谁叫你从来都不反抗。
-
安稳最近心情不太好。
比如现在。
经常不交作业的沈宁皓同学,在听说安老师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后,主动来到办公室找她承认错误。
“安老师,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安稳正在用红色碳素笔批改考试试卷,“我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少年心惊胆战地站在办公桌前,背在身后的双手纠缠在一起。
“安老师,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投机取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也没有回答他,继续批改面前的试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卷子换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卷头填写名字的地方出现了沈宁皓这三个字,她才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沈宁皓,”安稳把他的试卷递给他,“我知道,你的成绩在全年级里名列前茅,有些心浮气躁掉以轻心,老师也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话锋一转,她直直地看向他手中的试卷,“恐怕你马上要失去这个资格了。”
沈宁皓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低头去看他的试卷,那些很少出现的刺眼红叉,让他不敢相信地拿着答案对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垂头丧气地放下了举着试卷的双手。
“如果今天你不是这样的成绩,或许我真的会给你这个特权。”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行。”
不可否认,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天才,但那些天才往往比普通人还要努力,而沈宁皓丢下了他的努力。
出了办公室的门,沈宁皓才长长的深吸一口气。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老师,严肃起来特别像他小时候见过的一个人。
是谁来着?
他一边疑惑地想,一边快步离开了办公楼。
临近正午,太阳毒辣,饮水机靠近窗户,阳光把正在接水的安稳刺得眯缝着眼看水。
有人端着水杯走过来,挡住了那束刺眼的光。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视线触到金丝边框时,她拿起刚好接满水的杯子,侧过身让了位置。
“安老师,”那人开口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安稳,“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店,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她微笑着拒绝,“实在抱歉,下班后我约了朋友。”
“已经有约了啊。”周俊逸看起来颇为遗憾地勾勾唇角。
接着他又说,“这个朋友,是邵琛?”
安稳手中水杯的水小幅度抖了抖,她惊诧地发问,“你认识他?”
“当然,我们可是老熟人。”
他说。
-
乔斯窝在猫垫上,嘴里吧唧吧唧嚼着小鱼干。
吃完后,它用舌头梳理梳理皮毛,伸了伸懒腰,跑去猫爬架里上蹿下跳。
真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傻猫咪。
邵时一感叹一句,然后懒懒地躺到沙发上,面朝着天花板出神。
自从安稳搬走后,邵琛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医院里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亲力亲为。
俨然回到了他创业初期时披星戴月的工作狂状态。
两天前,他还飞去美国参加了为期一周的国际心理学研讨会,估计还会留在那边进修一段日子。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要不是还有乔斯,估计他就要丧失人类的语言交流能力了。
正无聊,摆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懒洋洋地拿过来接听,“您好,哪位?”
“邵时一,是我,陈佳。”
邵时一听到后立马坐直了身板,“谁?你说你是谁?”
陈佳?怎么是她?她不拉黑他就不错了,竟然主动给他打电话!难道…他的春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