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一天,不聚不散,让人莫名觉得胸闷气短,肩膀酸痛。
邵琛把座椅调到可以倚躺的程度,闭目沉思。
仔细说起来,他和周俊逸其实是大学校友。
二人曾经是辩论社旗鼓相当的队友,也是学校里公认的两大校草,他们棋逢对手,互相欣赏,本来算是要好的朋友。
但是在两人之间,周俊逸似乎永远比邵琛少了些什么,比如家境,比如人脉,比如受欢迎的程度。
周俊逸自命不凡,也的确是旁人眼中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
而遇到邵琛之后,周俊逸才明白,真正的天之骄子,是根本不会在乎他斤斤计较着的那些的。
无法忽视的差距让周俊逸感到自卑,却又不服气认为是上天不公,于是事事都要跟他比较一番。
他慢慢发现了周俊逸的古怪变化。
邵琛自幼天资过人,又主修心理学,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思。
所以他迁就着,避开那些有可能刺痛他的敏感点,想不到这样的宽容却使得他变本加厉。
从比较变成抢夺。
最终,两人的关系在周俊逸成功勾引到沈晚歌后破裂。
那时的邵琛并不难过,他有的只是无奈。
周俊逸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且伴随敏感多疑,嫉妒,被害妄想等症状,其中嫉妒在他身上最为明显。
当年周俊逸和沈晚歌之间的闹剧,是圈里众人皆知却不可提起的事。
所以邵琛才会如此担心安稳。
她和沈晚歌不同,周俊逸的那些招数,她不会相信,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安稳才更有可能会容易受到来自偏执症患者对她的伤害。
他必须保护好她。
-
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沈晚歌坐在咖啡厅二楼的半包厢,伴随着店里播放的音乐,用汤匙慢慢搅拌杯中的咖啡。
她优雅的举动和街道上的喧哗截然相反。
邵琛视线随着玻璃窗上滑下的水珠下落,如果此时此刻对面的女人不是她,或许也不失为一番赏心悦目的美好景象。
“阿琛,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来赴约,”沈晚歌欣喜地望向对面,“谢谢你,愿意见我,我很开心。”
邵琛觉得可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悠悠地喝着杯中的咖啡。
见他没有应答的意思,沈晚歌尴尬地笑着换了话题,“阿琛,你知道吗,我前些天去拜访了伯父伯母,他们见到我很高兴呢,还怪我回国都没有提前告诉他们一声,我说…”
“假的。”
“什么?”
邵琛放下手里的咖啡,抱起臂膀,“客套而已,他们一点儿都不希望见到你。”
话音刚落,他便眼看着那张美丽的笑脸四分五裂。
她强撑着装傻,“阿琛你在说什么?”
“不重要”,邵琛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接调转了话头,“周俊逸的工作是不是你帮忙安排的?”
提到这个人,沈晚歌的脸色霎时变了。
她有些慌不择路,“你听我解释,阿琛,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是他,是他非要缠着我,要我给他补偿…”
他不耐烦地抬手示意打断,“我没功夫听你们之间的这些破事,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工作…是我安排的。”
“难怪”,邵琛冷着脸,“以他的情况,根本不够资格做这份工作。你到底知不知道,把他放在学校里会是一个多大的定时炸弹。”
“你做事情永远是这样不计后果。”
沈晚歌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受得住训斥的人,即使训斥她的人是邵琛,也毫无例外。她当下便恼怒成羞,“你凭什么指责我,你不也随随便便送进去个不明不白的女人。”
“不明不白,呵。”邵琛往咖啡杯里连丢了好几块方糖,才接着开口,“我倒是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受了委屈。”
“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我没查,不过想都不用想,跟你是脱不了关系的。”
“告诉你的人,离安稳远一点。”
“我忍了你那么久,她是我最后的底线。”
说完,他就要起身离开。
沈晚歌发了疯地追上去,“你居然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威胁我!你就不怕伤了沈家和邵家多年的情份吗!”
闻言,邵琛停下脚步,漫不经心道,“无所谓,反正我能保护的,也只有她。”
沈晚歌气得跺脚,“你疯了吗!”
“哦,对了”,他状似刚刚想起什么的样子。
“你不要总是想着调查她,你当我不存在吗?”
-
今天下的雨出乎意料的大。
安稳举着圆圆的透明单人伞,白色帆布鞋踩到坑坑洼洼的雨水坑里,泥水溅的到处都是。
讨厌雨天。
街上的行人不多,大概是回家躲雨了。
雨中夹杂着风,斜斜的,有好几次雨滴都被吹进了眼睛里。
安稳吸吸鼻子,用手揉了揉。
有点儿难过。
邵琛好像真的不管她了,平时不管天气怎样他都会来接她下班,可是现在都下着雨,他也没有出现。
这样想着的同时,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下来,挡在了她面前的路上。
安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雀跃声音。
这是他的车。
靠近她那一侧的车窗被摇下,女人娇艳的精致面容出现在眼前。
她笑着说,“快上车。”
是陈佳。
安稳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看了眼脚底被泥水浸湿的浅咖色毛地毯,想了想,又用“拖泥带水”的鞋子狠狠地在上面踩了两脚。
正在开车的陈佳余光撇到这一幕,笑的合不拢嘴,“轻点踩,这是邵琛哥新买的。”
安稳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羞恼,反而气鼓鼓地和她对话,“我叫他一声邵大哥,他却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小气鬼…”
但陈佳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是啊,下这么大雨,使唤我帮他干活儿,他自己在家舒舒服服乐得清闲,真是丧尽天良啊。”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一降再降,瞬间跌入谷底。
陈佳在心里暗戳戳的鼓掌,这形势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啊。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她开始默默圆场,“琛哥怕你生他的气,不肯跟他回家,但他又怕我找不到你,所以特地把车开到我家楼下,让我开他的车去接你。”
“他说你正在气头上,看到他的车恨不得上去扔两块石头,那样我一下子就能找到你。”
“但是没想到你会低着头走路,根本没看到这车,”陈佳故意活跃气氛道,“如果不是街上人少,估计我就找不到你了。”
叽里呱啦替邵琛说了这么一大堆好话,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不过这里面的每句话都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雇她做说客可是要给酬劳的。
安稳听了心中忧喜参半,她后悔早上对邵琛说了那样伤人伤己的话,也因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细心关怀感到一丝甜蜜。
现在想想,关于早晨他提起周俊逸时的反常表现。
或许,他当时真的带了那么一点儿醋意,也未可知。
“小佳姐,”安稳看向驾驶座上的人,“邵大哥和沈小姐在一起过吗?”
红灯了,陈佳停下车来等待。
“你听谁说的,”她好似对这个问题有些反感,“他们不熟。”
不过她又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邵琛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安稳,心跳骤然加速。
邵琛身边单身的异性朋友本来就不多,不是沈晚歌,那会是谁?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那人被盯的不自在,求生欲爆棚,“别看了,不是我,你想什么呢。”
安稳正要追问,下一秒绿灯亮,汽车弹射式发出。
由于惯性,她猛烈地往后倒了一下,陈佳解释道,“我想让你清醒清醒。”
安稳总觉得这话里话外在暗示她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又有着万分的不敢确定。
不过最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到家后,陈佳把车停在仓库门前,对一旁的人说道,“邵时一那小子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你让琛哥出来把车停到后院。”
安稳点点头,正要推门下车时,听到陈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发现是邵琛打来的电话,故意放缓了动作。
陈佳摁了接听键。
“琛哥…我们到了…”
安稳在一旁竖起耳朵听。
“啊?我?…不,我不进去…别挂!…喂?”
随着一声无奈地叹息,她生无可恋地放下了手机。
安稳自觉地开门下车,然后绕到另一端把驾驶员那侧的车门打开。
陈佳看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车上下来。
天已经放晴了,一朵朵又绵又软的白云从蓝空中重新长了出来。
后花园中,风雨过后的蔷薇花依旧是那么的可爱。
还有小鸟在天空中叽叽喳喳,飞来飞去,让人羡慕极了。
不过当时的安稳怎么也没想到,那扇大门后竟和花园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