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软肋
简炽2020-09-02 18:333,037

  清风卷着绵绵的阳光吹到人身上,散发暖意。今天的太阳不热烈也不刺眼,虽然一如既往地高挂,却柔和了许多。

  午饭过后,安稳边独自去了医院的后草坪,打算晒晒太阳。

  她坐到长椅上,大概是天气好的缘故,今天草坪上有好多人,她忍不住四处张望,视线触及某处时,弯了弯唇。

  居然还有人在野餐。

  她多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背部向后靠在椅背上,享受般沐浴在阳光下。

  不远处,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奶奶推着一辆轮椅步履蹒跚的向这边走来,轮椅上坐着一位看起来年纪更大的老爷爷。

  老奶奶坐到安稳身侧,两手都搭在轮椅上,额上直冒汗,看起来累极了。

  老爷爷从轮椅上拿出一个老旧的保温杯,笑嘻嘻地递到老奶奶面前,“喝水~”

  “不喝。”老奶奶摆手。

  “哦。”他把杯子放回去,兴致勃勃道,“那我们继续走吧!”

  “滚。”

  安稳觉得这对老夫妇的对话方式越听越熟悉。

  注意到她的视线,老奶奶扭头看过去,只一眼,便笑了,“小姑娘,是你啊。”

  安稳没反应过来,“啊?”

  “我们是你隔壁病房的,你丈夫老是给我们送水果,你忘了?”

  “啊。”她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邵琛觉得他们有点吵,换病房又太伤人心,只好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你丈夫是有钱人吧,每次送的水果多到快烂了我们也吃不完。”

  安稳有些窘迫,“不是…”

  一旁的老爷爷表示惊讶,“不是有钱人?”

  安稳无奈地解释,“不是我丈夫。”

  老奶奶笑呵呵戳戳她,“呀,那就是正在谈婚论嫁。”

  “不是不是,朋友。”

  “哦~只是男朋友。”

  安稳扶额:……算了,说不通。

  回到病房,邵琛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了,他正给橘子剥皮,见她回来,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她。

  想起刚才在草坪上的话题,她脸上顿时犹如火烧云般红得盛大。

  她没敢看他,低着头接过橘子就钻到了病床上的被窝里。

  邵琛觉得她挺奇怪,她怎么把头都蒙上。

  “你干嘛呢?”

  安稳的声音透过被子闷闷的发出,“我吃橘子呢。”

  “呵,”他这一声笑有点嘲讽的意思,“你怎么不说你吃屎呢。”

  闻言,安稳先是懵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而且骂她的人还是邵琛,她直接炸了,从被子里翻出来,“你说什么呢?”

  邵琛指了指桌子上的橘子,“没事,就是提醒你忘记拿橘子了。”

  安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被剥得干干净净,底部被像花瓣一样的橘子皮托住的,橘子。

  白色的桌子上有明晃晃的橙色,非常显眼,她想装作没看见估计都会被当成瞎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她尴尬地吞了吞口水。

  然后悄悄地拿走桌子上的橘子,掰开来,一瓣一瓣地塞进嘴里。

  -

  一入秋季,天气转凉,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安稳出院的时间。

  其实她皮肉伤得并不重,一个星期足以恢复,但邵琛不放心,硬生生地又拖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主治医生以医院病房不够用为由,将他们赶走了。

  安稳的情绪并不稳定,邵琛能看出来,很多时候,她都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而强行挂出的笑脸。

  她终究还是有心结,且不愿意触碰,更不要说解开。

  为此,邵琛还专门找了邓教授分析病情。

  邓成被他气个半死,不敢相信地问,“你现在都堕落到这个地步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不明白?”

  邵琛低声下气,“没啊,我觉得这个还挺复杂的。”

  “你给我滚蛋,你出去别说是我学生,我丢不起那个人。”邓成咬牙切齿地指着门,“你还院长,你可别误人子弟了!”

  “别啊,教授,那你都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

  邓成是国内心理医学界的权威,只要有他为安稳的治疗保驾护航,康复结果是十拿九稳的。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不专业。”邓成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你怎么能对患者产生感情?这严重影响了你的客观判断和观察能力,治疗过程投入个人感情,对你,对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邵琛也有些丧气,“我曾经想要试着引导她说出内心的纠葛,但是她看起来很痛苦,让我没办法继续下去。”

  闻言,邓成鄙夷地看了一眼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内心无比嫌弃。

  他是怎么教出这种恋爱脑的学生的?

  愁死人了。

  -

  月底的时候,传来周俊逸锒铛入狱的消息。

  被告人周某,男,1990年2月10日出生,人民教师。

  根据《刑法》第一百一十五条规定,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及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证实周某依次犯有纵火罪,故意伤害罪及非法拘禁罪,且周某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因其犯罪情节较轻,最终法院判决,处周某有期徒刑八年。

  裁决结果出来的第二天,周俊逸就见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她坐在周俊逸的对面,中间隔了一层厚厚的隔音玻璃。

  女人头戴一顶可以遮住上半张脸酒红色礼帽,高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妆容精致,优雅高贵。

  她摘下羊皮手套,用放在眼前的座机拨号。

  周俊逸随着她的动作拿起听筒接听。

  “喂?”

  那头的女人没有应答。

  于是他耐心地再次询问,“沈晚歌?”

  然后话筒里传来女人轻微地呼气声,她略显局促,“你要是…”

  鉴于两位站在一旁的狱警,她没把话说全,“我可以找我爸想想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此话一出,两人都没再开口。

  半晌,周俊逸才清浅地弯着唇角笑了起来,柔声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沈晚歌一时愣怔,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却永远都在戴着面具假装温和,但是刚刚,他的笑意是直达眼底的,说话的声音也温柔到了骨子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

  沈晚歌开始莫名其妙地难过,“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罪名?

  周俊逸始终面带笑容,他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说,“就当是我偿还了当年你替我还下的债吧。”

  “沈晚歌,从今天开始,我们两清了。”

  所以你也不用因此有所负担。

  他清楚看到透澈的玻璃外面,从女人的墨镜下滑出的一条泪痕,她仍旧高傲地挺直着背,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相视无言,过了很久,在她即将放下听筒的时候,周俊逸突然出声,“晚歌。”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本人的面前,去姓,唤名。

  他拿着话筒,红了眼睛,却笑得愉悦,“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

  他这一生没有心软过,唯独对她,心痛,又心动。

  -

  周俊逸重新回到牢狱中,他想起了好多人,好多事,邵琛,沈晚歌,爷爷,还有他的爸妈。

  他清楚地记得父母过世那天的场景。

  他那时刚刚学会走路,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睡醒时,便看到了身旁父母冰冷的尸体。

  当时年纪很小,根本就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是被饿醒的,所以只顾着哇哇大哭,希望妈妈可以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抱起他轻声哄唱,然后喂他一些煮的软烂香糯的米糊粥。

  可是他哭了好久,妈妈都没有来抱他,就连听不得自己哭声的爸爸,也没有过来焦躁又手忙脚乱地哄他。

  怎么回事?爸爸妈妈怎么不理他呢?

  他减弱了哭声,伸出小小软软的手掌摸摸身旁的妈妈。

  妈妈身上好凉。

  他莫名地害怕,缩回手,慢慢停止了哭声,又忍不住饥饿,只能将咸咸的手指塞进嘴里吸吮。

  然后他又慢慢地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爷爷的破土房。

  爷爷看到他醒来,连忙端起旁边煮的米汤喂到他嘴里。

  米汤不好喝,稀稀拉拉没有香味,米粒又大,但他饿了,只能凑合着吃。

  快要吃饱时,他想起了爸爸妈妈,看向面前的爷爷,带着疑问咿呀咿呀地开口,“爸爸呢,妈妈呢…在哪呢?”

  爷爷红着眼睛怔怔地看了自己一眼,上下唇哆嗦一下,却终是没有开口。

  父亲年轻时是个混混,虽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进局子的次数绝不少于八次。

  父亲和母亲是自由恋爱,遇上母亲的父亲终于开始有了改邪归正金盆洗手的念头,如果最后二人的结局不是这样,倒也不失传为一段浪子回头,家庭美满的佳话。

  但早已在沉污里泡透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洗清的。

  即便父亲有悔过之心,但他之前认识的那些人并不愿意就这样放他回去清清白白地过日子。

  他们自甘堕落却也不想看到当初一起同流合污过的人好过,他们纠缠他,威胁他,陷害他,让他的小本生意赔钱,让他欠了一屁股债,再也负担不起家庭的重担。

继续阅读:第三十二章 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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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先生他戏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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