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琛没打算老老实实猜谜,他想要打开定位看位置,却没想到安稳的手机已经被关机了。
他叹了口气,紧闭双眸,认真思考。
不应该的,怎么会是沈晚歌?她明明在意大利。
但是除她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而且如果真的是沈晚歌,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姑且当作那人是她吧。
男人坐直身子,睁开黑眸。
不过她最怕的地方,是在哪里?
警局?监狱?…不对,他们怎么可能是在这种地方。
他推敲的方向错了。
她说的最怕,大概是指与某个特定的人或事物相关的场所,而这个人或事物才是真正令其恐惧的。
但若让他说出她最害怕什么东西…
男人再次皱了皱眉,他对这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关注并不多,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到,甚至就连她平时与之交好而能让他问出这种问题,并为自己正确解答的人,也想不出一个来。
他看了眼车上的显示屏,距离她发来短信,已经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担心安稳的安全问题。
邵琛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有限的耐心在极速消耗,“喂,邵二,你知不知道沈晚歌怕什么?所有的,都告诉我。”
“谁?沈晚歌吗?”那头的人愣怔片刻,随后像是明白过来,思量着开口,“我,不太清楚,可能是…蛇?闪电?还是…鬼?”
见他越说越离谱,邵琛直接打断,“算了,我去问问李捷,你也别急,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他挂断电话,又打给李捷,开门见山道,“来不及多解释,回答我就好,沈晚歌怕什么?你知道吗?”
李捷虽觉奇怪,却也听出了对方的焦急,并未多问,只是认真回答了问题。
“她怕…我对她也不怎么了解,但是我有个追过她的高中同学,我听他提过,他想约她爬山看日出,最后被沈晚歌以恐高的理由拒绝了。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她怕的东西。”
怕高?
邵琛看着手机上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滑找比较高的地方。
他一手摁着太阳穴,对着电话回道,“谢了。”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废弃大楼上。
只有废弃大楼,满足高耸,且人烟稀少不会意外被人发现的特征。
离设计室最近的一栋,开车过去也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但是邵琛没办法了,他只能赌。
车子开到距离那栋大楼一百米处时,手机上又打来一个电话。
他在路边停下车,低头看了看,是陌生来电。
“沈晚歌。”
他笃定道。
“让你猜中了。”对方并不意外,“不过没关系,只是我要提醒你,再不来,她就快死了。”
邵琛压抑着怒气,“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害她。”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激怒自己,安稳都危在旦夕。
沈晚歌却忽然又哭又笑,“你知道吗,周俊逸死了。他死在牢里,用衣服连成绳子,上吊了。他好可怜,没有家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
邵琛倒吸一口凉气,掩饰住得知这个消息的惊诧。
他现在只想找到安稳,便采取了结束对话最快的方法。
他问,“沈晚歌,你为什么不爱他?”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于是他也放下手机,重新发动了汽车。
他把车子开得又急又赶。
几秒钟后,左侧猛地冲出来一辆和自己相向而驰的银白色面包车。
它车速极快,直直朝着自己而来。
邵琛甚至来不及躲闪,急急地打了方向盘却还是没来得及转弯,凶狠地与它相撞。
剧烈的撞击声和冲击感让人心悸,挡风玻璃四分五裂,在那一瞬间撒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男人趴在方向盘上,额角淌着鲜红的血,陷入了昏迷。
他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医院的病床上。
邵时一激动地叫来医生替他检查。
得知无恙后,便把后面的事情告诉了他。
最后是邵时一带着一帮人找了过去,接走了他们。
邵琛被人蓄意撞伤,肇事司机已经找到了,送进了公安局。
陈佳吸入了大量的迷药,从头到尾都在昏厥。
沈晚歌跳下高楼,摔了个粉身碎骨。
只有安稳…
邵时一张着口,如鲠在喉,“哥,嫂子…还没找到。”
“再接着找找,”邵琛沉静地点头,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邵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渐渐红了眼眶。
不知所措,暴怒咆哮,悲痛欲绝,他一样都没有。
他很平静。
可就是让人觉得心口处被生生剜走了一部分,少了一块肉。
痛到说不出话,近乎绝望。
邵琛在雪地里坐了整整一夜。
后来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天快亮时,宋月意打着伞来,找了过来。
“孩子,”老人眼眶湿润,将伞举在他头顶,“你别这样…丫头要是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男人抬起头来,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白霜,“奶奶,我想她。”
“好孩子…”她忍着泪水,用手轻轻拍了拍他冰冷的脸颊,“别再这样折磨你自己了。”
邵琛望着地上厚厚的雪,像个始终得不到糖的孩子,伤心委屈到了极点。
“可是我真的好想她…我呼吸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
“…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每天都很难过,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自己好过一些。”
他丢的,是心头挚爱。
邵琛最终还是回了A市。
天寒地冻,道路崎岖,他有意把车的速度放慢,却仍是在当天就赶到了。
傍晚,他去了老宅。
推门进去,便是一副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景象。
邵家人丁稀少,在他父亲那一辈里就只有父亲一个,所以家里的年轻一代人,也只有自己和邵时一。
最先发现他存在的,便是他这个弟弟。
见到自己回来,邵时一赶忙迎上来,“哥,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邵琛瞥了一眼餐桌上的残羹,眸色暗淡一瞬,才点头回道,“我吃过了,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还有点事情,就先回房了。”
知道他有心事,邵时一也不敢管太多,只能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由着他去。
他说完正要走时,却被恰巧从书房里出来的邵百年撞见。
“邵琛,”他拄着拐杖,叫住他,“你眼瞎了,不知道叫人?”
闻言,站姿笔直的男人脸色一僵,随后却利落地转身,朝向沙发那头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微微颔首,“爸,妈,新年快乐。”
突然被点名的夫妇有些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敷衍地回复道,“嗯,好…新年快乐…”
于是邵琛像是完成任务般回身,看着邵老爷子道,“爷爷,新年快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房间了。”
“嗯,你回去吧。”
老爷子并没有想要故意刁难的意思。
邵琛一走,也带走了屋子里之前那股,尴尬且如履薄冰的气氛。
房间里的热闹再次回归。
邵琛躲在卧室里,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他倚靠在床上,自嘲地勾起唇角。
有时候,他真的想不明白,这些人抱在一起,欢聚一堂开开心心地过年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这个多余的人叫来凑人数。
甚至连奶奶都要把他从琏镇赶到这里。
就因为自己姓邵,是邵家人,所以就必须变成一个不知疲倦,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人吗?
所有的条件和命令必须服从,没有一丁点儿反抗的余地和可能。
他是邵琛没错,可他也只是邵琛。
没有人在乎过他真正的想法,自己一直还是那个,可以最先被放弃,可以不被认真对待的邵琛。
除了安稳。
那个小姑娘的选择永远是他。
是她的第一选择,也是唯一选择。
世界上仅有的一个,愿意坚定地爱着自己,护着自己的人,现如今也不见了。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手关掉了卧室里的灯,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难得席卷而来的睡意,让他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但没过多久,他便被人晃醒了。
邵琛半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邵时一问了句,“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哥,爷爷让你下楼去,他说他在书房等着你。”
听完后,邵琛揉着眼睛答应,“好,你先去吧,我马上下去。”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随便套了件外套,不明所以地下楼去了书房。
正如邵时一所说,此时邵百年果真坐在书房的座椅上等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资料文件夹在翻阅。
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m “爷爷,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夹,开口便直奔主题,“听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你的那个医院工作了?”
男人轻微地皱了皱眉,“是,我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去医院也没什么用。”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抽空回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