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被死死地捂住口鼻,几乎喘不上气,听到丧心病狂肆无忌惮的笑声,厌恶至极,只想搜肠刮肚般吐一场。
她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桎梏,但他好似入了魔,紧紧地把她束缚在怀中,直至她因氧气匮乏渐渐气息奄奄时,他才回过神来,将她推开。
安稳已经将近两天的时间不吃不喝,现下又透支了体力,周俊逸一推,她便直接躺倒在地上,几欲昏死过去。
她被憋了许久,伏在地上猛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才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
而周俊逸只是在一旁冷眼观看她作犹如困兽之斗般的过程。
“你可别这么容易就死了,”他用皮鞋的尖头戳了戳她白皙的脸颊,“那就太没意思了。”
皮鞋大概是不久前才被精心护理过,鞋油的味道很重,气味顺着她的脸精准地钻进鼻腔,安稳忍不住使劲咳嗽两声,喉咙里多了一丝铁锈味。
她扭过头,躲开他的皮鞋,微颤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鞋印,哑着嗓音开口,“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得活着。
周俊逸大概是没有料到她会说这句话,神情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讥讽地笑,“吃东西?我之前不是给你准备了早餐吗?怎么,你没吃?”
闻言,安稳抬起头不畏惧地盯着他的双眼,早上的时候她把桌上的饭菜掀了,他不是不知道,此刻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让她服软。
他好像很喜欢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安稳很快又低下头,避开他投来的目光,“嗯,是我错了,我打翻了那些东西,求求你,再帮我买一份,我实在太饿了。”
果然,周俊逸非常满意她这样卑微的姿态,他甚至得意忘形到对安稳态度转变之大这样的疑点忽略不计。
但他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这个饭,我是可以再给你准备一份的,不过呢…”他状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安稳十分识趣的接过话,“不过什么?”
他偃意地继续回答,“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买不到那种早餐,我看你的意思应该也是想要一份一模一样的吧,我刚才把地上撒的那些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不介意的话你可以…”
他故意没有说完,但安稳却已经清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她,去翻垃圾桶里的饭。
安稳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紧,嘴上却爽快地答应,“好。”
说完她就提脚向厨房走去。
见此,周俊逸抱臂紧随其后,两人来到厨房后,他便慢悠悠地靠在门框上盯着蹲在垃圾桶前的安稳看。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他洗菜时扔进去的烂菜叶,剥下的蒜皮,用坏的洗碗巾还带有剩菜剩饭,各种各样的厨房垃圾,最上面的一层便是被那份从地上被捡进来的粥和小笼包,里面还混杂了破碎的陶瓷碗片。
周俊逸以为安稳多少会犹豫几下,或者找他求求情,但没想到她转身就拿了一套干净的碗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用勺子把垃圾桶里的饭舀进碗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忽然叫停。
安稳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瞧见她那双布满水光的潋滟眼,周俊逸顿觉眼下的一切索然无味。
她大概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吧。
他走过去使着蛮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把她手中的碗勺扔进垃圾桶,扔下一句“自己去客厅的储物柜拿泡面。”便转身进了卧室。
安稳呆愣在原地,在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后,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地上。
她扫了一眼身旁的垃圾桶,注意到自己袖口下的手掌竟然在轻微地颤抖。
看着看着,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真的怕死了,也恶心死了。可她不敢激怒周俊逸,强忍着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把已经变冷变硬甚至变味的粥挖出来。
那些腐烂的菜叶,掺杂着零零散散的泥土,跟粥饭沾了边,可是如果刚才周俊逸真的就那么让她吃下去,她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张嘴。
幸好,幸好他还没有极端到那种地步。
安稳缓缓松了一口气,在感受着劫后余生心情的同时,也觉察出自己的情绪即将面临崩溃。
此刻她正处于悬崖峭壁之上,在狂风的吹刮击打下摇摇欲坠。
-
周俊逸坐在宽大的书桌前,身体向后倾,闭着眼仰躺在转椅上。
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角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泪珠。
刚才安稳在垃圾桶里舀饭的那一幕,让他想起了爷爷。
在他不到四岁时,他的父母因为家中负债累累,不堪生活的重负,双双喝农药自杀。
自那以后,他便跟着爷爷生活了,虽然他时常哭闹着要爸爸妈妈,也时常嫌弃爷爷做的饭菜难吃。
他会故意把饭翻倒在油油的餐桌上,每当这时,爷爷总会无奈地叹息着,然后蹲在桌子旁用碗和勺搭配着捞起饭菜,然后放到自己碗里继续吃。
他觉得好玩,这样的招数使了无数次,可爷爷一句怨言都没有。
稍稍长大懂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当然,也没有再吵闹着找爸妈。
因为他隐隐约约地明白,爸爸妈妈不会来了。
回忆到这里,周俊逸从椅子上便起身,顺手拿了一瓶放在桌子上的眼药水,仰着头滴进眼睛里。
他眨着眼觉得视线清明一些后,又重新带上那副金丝边框眼镜。
推门走出去,安稳已经吃完了泡面,正坐在地上倚着沙发小憩。
他坐到她身旁,柔和的暖光打在她的脸上,侧面还可以看到白嫩的皮肤上细细的绒毛,睫毛很长,却不卷翘,此刻正安静地垂在下眼睑的上方,眉黛唇红,有种孤傲的病态美。
原来邵琛真的不喜欢沈晚歌那种类型。
周俊逸突然后悔刚才对她的心软。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三十年来唯一入了邵琛眼中的人,只要她痛苦,邵琛就会痛苦。
那么如果她死了,对邵琛来说也一定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吧。
他的神情变得狠戾,双手伸出,克制不住地扼住了眼前人的喉咙,逐渐增加力道。
安稳在睡梦中惊醒。
她瞪大了双眸看向面前的人,两人之间力气悬殊过大,让她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和机会。
周俊逸掐住她脖子的手掌还在不断地收紧,他杀红了眼,看着她在他手里慢慢失去生气,想着邵琛心痛的表情,有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少女脸色紫红,太阳穴的附近青筋暴起,身体变得无力,连之前企图阻止男人而覆盖在他手上的双手也已经成了摆设。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窒息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死亡的气息在一点一点靠近,她绝望地流下一滴眼泪。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然后“咚”的一下砸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周俊逸似是被吓了一跳,募地松了力气,安稳才得以重新呼吸。
她觉得肺部像是快要爆炸了,大脑严重缺氧,连吸一口气都会发出沙哑的呼吸声,她用手按在胸前,紧皱着眉头想要缓解。
周俊逸盯着她的动作,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又看向自己举在半空中的双手。
他刚才,是差点杀了她吗?
刚才那颗热滚滚的泪水已经沿着他的手臂滴到了地上,他带着疑问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手臂上发白的泪痕。
已经干了。
安稳还在不停地咳嗦,周俊逸看着她的样子,感到心烦意乱,手忙脚乱地起身离开。
站起来时却感到裤脚处被人轻微地扯动。
他回头,发现安稳趴在地上,右手放在他的裤脚处,正抬头望着他。
周俊逸不悦地踹开她。
她却再次伸手抓住他,嘶哑着声音开口,“放…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周俊逸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字眼,“你,们?”他蹲下身掐着她下颌迫使她抬头,“你们,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
安稳突然轻声笑了笑,周俊逸更是疑惑,又往捏住她下巴的手上加了三分力,似是威胁。
她便忍着不适的泪花提醒道,“在学校里…我被人锁进资料…咳咳…资料室那次,你去找了那个抢钥匙的人,对吗?”
“你是为了沈晚歌去的…吧,因为你害怕她惹怒邵琛,邵琛会…伤害她,咳咳…”
她还在因为之前长时间的窒息不断咳嗽,所以话说的断断续续。
“你喜欢沈晚歌,对吗?”
话音刚落,周俊逸便像被人点燃的炮竹,用尽全力给了安稳一巴掌。
这句话,就好像是他所有不堪中唯一存在的美好,他羞于面对,在美好面前也深感自卑。
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他以为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
而在此刻,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戳破,他恼羞成怒,拉住安稳的头发将人凑到他面前,“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吗?”
安稳的嘴角被他打出了血,裂了个口子,张不开嘴,疼得要命。
周俊逸见她不回答,随手一甩,安稳的额头正好磕到尖锐的茶几角上,那里瞬间肿起了大包,还稀稀拉拉地往下淌血。
模样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