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听老镇长派人来说,仙君要见他,一时之间受宠若惊。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这样从地里赶了回来。
看到院子站着的白衣飘飘的云昶,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仙君,您找我。”
云昶缓缓道:“不用紧张,只是问你一点事情。”
栓子将沾满泥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一遍,开口道:“仙君请言,我必如实相告。”
“听镇长说,这里曾经下过一场暴雨。”
这事情栓子印象很深,立马道:“是是,还出现了特别奇特的火烧云!”
云昶点头,语气有些飘忽,淡淡道:“云里有什么?”
“有仙境,真的,仙君您相信我,很多人都看见了。”栓子有些激动,“那云红彤彤的,就跟火烧一样,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一座雾气缭绕的仙山。还有……”
“还有什么?”
“仙人!”栓子提高了音量,后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太好意思,讪讪道:“这个就我一个人看见,其他人没有看见。”
云昶没有否决他,相反,语气还缓了下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位紫袍仙人,就像是烈火重生一般,漂浮在仙山上。他们都笑我说是眼花了,可能也许是,毕竟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云昶沉默了,栓子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最后一个问题。”
“是。”
“季十安是什么时候来到镇子上的。”
“就那场暴雨之后吧,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那位仙君被冲到了河道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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祎灵百无聊赖的拨动着眼前的火堆,对着旁边的弟弟道:“你说这十安仙君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呀?刚开始不是说伤在肩膀吗,怎么现在腿也不行?”
祎宇:“不知道,可能之前没有注意吧。啊啊,姐姐快翻一下,要糊了。”
“啊哦哦。”
窗外是飞速往后越过去的云层,此时的季珩正懒散的躺在躺椅上,鼻尖传来淡淡的烤肉香味。
“都说云家的一叶之舟是素洁淡然,如今多了些烟火气倒也是不赖。”
坐在旁边的云昶轻轻的嗯了一声,开了尊口,“怎么腿也伤了?”
季珩的眼神有些躲闪,但一想到他又看不见,一下子变得理直气壮,“可能是肩膀上的伤口看着太恐怖,所以忽略了腿上的伤,嗯,就是这样。”
云昶没有多言,找了块白布,又擦拭起斩灵来。
季珩就纳闷了,一把破剑有什么好擦的,一天到晚擦呀擦的,搞得他心慌慌的,总感觉下一秒那把剑就要插在自己身上。
“斩灵可斩尽天下游魂。”云昶冷不丁的开口。
一滴冷汗从季珩的额头淌了下来,故作镇定道:“我知道,要不然干嘛叫它斩灵。”
“唰!”宝剑出鞘。
季珩心都跳出嗓子眼儿了,你要是敢挥剑,我就敢跟你同归于尽!
云昶持剑空中比划了几道,不偏不倚,正是季珩的位置。
季珩:“……”
云昶:“想吃枇杷吗?”
季珩:“?”
云昶:“再过一会儿,一叶之舟将会路过一颗铁水枇杷树。”
这态度转变的太快,季珩一时摸不着头脑。
“吃枇杷?”
“嗯。”
都说眼盲的人五官会特别灵敏,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颗枝干虬曲苍劲的老枇杷树映入眼帘。成熟的枇杷,青里透黄,一串串挂在树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祎灵立马将一夜之舟停了下来。
“仙君仙君,要吃枇杷吗?”
“吃!”季珩立马道,瘸着个腿蹦出屋子。
二话不说飞身跃了下去。
云昶紧随其后飘了下去。
祎灵和祎宇看的心惊胆战,这高度以他们俩的修为掉下去,必定摔成肉酱。只求两位仙君能记得他们的好,带些枇杷回来。
以前杳霭流玉秘境辖地的梧桐村里,也有颗枇杷树,那结出的铁水枇杷真的是让季珩垂延三尺。
云昶在树下稳住身形站定,季珩有些等不及,直接落到老树枝丫上。
“云昶你在下面好好接着。”
你在下面好好接着……你在下面……你……脑海中回荡着熟悉的声音,一幅幅模糊而陌生的画面快速的闪过。云昶猛得一怔,出神的伸手抚上眼眸,双眸就好像如同要烧起来,白纱开始丝丝缕缕的散发寒气。
“愣着干什么?接着啊。”
一串橙黄橙黄的枇杷,直直的打在云昶的双手上,炙热感猛得又如同潮水般退去。
云昶愣愣的感受着脚边滚动的枇杷,要不是白纱的寒气还在,他都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哎,这么好的铁水枇杷,糟蹋东西。”
云昶:“你刚刚说了什么?”
“糟蹋东西。”
“最开始的一句。”
“叫你别愣着。”
“不是这句。”
季珩有点蒙,问这个干嘛,又仔细想了一下,“哦,我说,云昶你在下面好好接着。不是,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啊,可惜了我的好枇杷。”
云昶浑身一震,像是入了魔似的不断的重复,“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不对,你在说什么呢?”见情况不对,季珩飞身下来,却望见了泛着寒气的白纱。
季珩直接伸手探上了云昶的眼睛。
“哇,这么烫。喂喂,有药吗?”
云昶像是根本听不到季珩在说什么,眼眸炽热的温度引起了身体的自我保护,自主在体内运行起寒冰诀,周身立马荡漾起无边寒气。
季珩缩了下脖子,看来这云昶的梦魇状况不清,寒冰诀的存在就像是一层保护锁,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救人一命。
不一会儿,云昶渐渐平息下来,收起周身的寒气,不再是刚刚的疯狂,变得云淡风轻。
云昶:“你的腿好了?”
季珩一愣,猛的想起来,立马抬起脚单腿跳了起来,“没好,没好,疼着呢。”
“不是要吃枇杷吗?你站在这里我去摘。”
季珩:“?”他这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自己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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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回到一叶之舟,祎灵姐弟俩眼中的光都可以化成实质性的口水。
祎灵:“早就听说这铁水枇杷好吃,没想到这里就是有一株。真是有口福了,你们说要是撒在烤肉上会不会更加好吃?”
季珩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有想法可以试一试。”
云昶将枇杷放在甲板上,又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
一叶之舟的结界将外面锋利的罡风阻挡,但透进来的微风依旧撩动了云昶的发丝。
望着云昶的背影,季珩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再想想刚刚树下的场景,心中难免唏嘘,这个家伙到底是得罪了谁,要忍受这么多。
心不在焉撕下一块烤肉送进嘴里,心中想想,季珩又释然了,就算是得罪了人,怕也没有他得罪的多。
夜总是静谧宁心,但在同一片天空下,总有一些人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