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听到朱朝阳理直气壮的反问，张东升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眼前这个小鬼经过五年时光的沉淀，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从前上门打扰他的时候，脸上还知道表现出紧张局促和不好意思，现在倒是长进不少，脸上一派镇定自若，仿佛理亏的人是他一样，真是莫名其妙。
“你想做什么，我怎么会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什么事情，你就赶紧说，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里过家家。”
“你很忙？”朱朝阳仿若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冷笑了一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充满恶意地反问道，“张老师忙着做什么？杀人？”
听到那宛若禁忌的两个字，张东升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面沉如水，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手肘，语气不善地怼了回去。
“朱朝阳，你又发什么疯呢。”
朱朝阳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越过张东升，朝着张东升身后的大门扬了扬下巴，语气讥讽地说道：“张老师，你确定想在这里谈吗？”
“走吧。”张东升向来能屈能伸。他心里明白得很，在他的宿舍门口，万一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被人听了去的话，比起朱朝阳，更容易遭殃的是他自己。与其如此，他还不如忍一时之气，跟着朱朝阳一起去别的地方详细谈谈。他倒要看看，朱朝阳这大周末的，究竟是要来找他撒什么疯。
午间的校园里头没什么人，朱朝阳和张东升为了确保谈话安全，没有去小卖部或者饮品店，而是在人工湖旁边的板凳上坐下来了。那里视野宽阔，虽然很容易被人看见他们俩坐在一起，但是与之相应，他们也能够很快发现有人经过，从而打住不该被人听见的话。
“说吧，找我做什么。”张东升的语气冷硬，坐下以后脚依旧在时不时移动，彰显着主人迫不及待想赶紧谈完走人的心思。
朱朝阳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周遭环境，再次确定周围没有大中午不睡觉跑出来在校园角落里腻腻歪歪的情侣后，朱朝阳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人是你杀的吧？”
“什么？！”张东升瞳孔骤然放大，他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是吗？”相比之下，朱朝阳显得镇定许多，他紧紧地盯着张东升的双眼，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善柔软的男人有多么地善于伪装，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狐狸，拥有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和可以咬断猎物咽喉的锋利爪牙。
但让朱朝阳出乎意料的是，张东升的脸上却布满了不解和震怒，他仿佛被冒犯了一般，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地质问道：“朱朝阳，你是在怀疑计算机系那个人是我下手弄死的？”
“你小子怎么他妈这么敢想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样？赶明儿是不是还要把全中国没破的悬案都怀疑到我这来？屎盆子说扣就扣？”
“朱朝阳，你好样的！”
张东升越说越气，声调一句比一句高，脸色也涨红得像只小番茄，说到最后，他简直气到不能再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直接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甩下朱朝阳，径直往宿舍楼的方向大步走。
被张东升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朱朝阳刚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就被张东升啪叽啪叽的拖鞋声给逗乐了，但他生怕笑出来张东升要气上加气，硬生生地想要忍下来，但到底没忍住，还是发生了一声轻笑。
张东升或许也觉得有些许尴尬，本来大步迈开的步伐变得缓慢了下来，特别是落脚的时候，他尤其小心翼翼地放下，试图落地的时候不发出声音。这时候再听见朱朝阳的笑声，张东升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踩着拖鞋，啪叽啪叽走得飞快，直到他再也听不见朱朝阳的脚步声。
一开始朱朝阳还试图追了上去，但他发现自己一跟进张东升就会加快速度，到后来几乎要跑起来以后，朱朝阳怕他踩着拖鞋跑起来不安全，也就停下了脚步没追上去。
根据今天张东升的反应，朱朝阳不难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误会这个男人了。但凡这两起事件里有一件是张东升所为，他刚刚的气愤都不会那么真情实感。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朱朝阳其实是很尴尬的，如果张东升没有一气之下走人，反而朱朝阳要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张东升之前确实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这个误会的起因确实是因为朱朝阳的傲慢和刻板印象。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那种歧视从监狱里刑满释放犯人的傲慢人，还被“犯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但放下自己这些尴尬的情绪，朱朝阳不自禁地皱起刚刚因为确定张东升与这两个事件无关而舒展开的眉头。
如果说图书馆的坠楼事件还有可能是因为意外失足，那计算机系的宿舍事件就肯定是人为的。总不至于那位学长如此想不开，自杀还要在饮水机里投毒，能带走一个舍友算一个。
丢失了嫌疑人以后，朱朝阳忽然陷入了迷茫。就像是一只追着兔子跑到森林里的猎犬，在兔子钻入洞里失踪以后，只能茫然地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大树，无措地原地转身。
不是张东升，那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