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着张东升正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依然无知无觉地和身旁的人聊着天。
“哇,今天食堂人也太多了,要不是刚好看见你们,我就只能端着餐盘吃饭啦。”朱朝阳偏了偏头,和张东升的舍友开了个小玩笑。
这当然不是真话,朱朝阳下课后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张东升和他的一个舍友走在一起,这可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朱朝阳果断抛弃自己的两个舍友,忙不迭地跟着张东升他们进了食堂,排在他们的队伍后面三个人的位置,费尽心思地假装偶遇。
舍友对同桌两个人的暗潮汹涌无知无觉,憨憨地挠了挠头,乐呵呵地回答道:“嗨,这都是小事,咱们也是在地图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了,拼个桌算啥啊。”
饶是张东升对自己的舍友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期待,此刻也要被这个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的铁憨憨气到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他知道朱朝阳从小就是个狗皮膏药性子,之前还是个小矮子的时候,为了探知徐静的事情,就敢单枪匹马找上门来。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狗皮膏药的粘度居然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强。
“哎,张同学,你看着脸色不太好,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导致张同学脸色不太好的罪魁祸首眨巴着自己状似无辜的大眼睛,询问的语气里写满了关切,仿佛自己不是在京海大学的食堂里吃饭,而是在有好几千观众的百乐门大舞台上演舞台剧。
朱朝阳,你可真能耐,奥斯卡都倒欠你一个小金人,张东升恨恨地想到。既然对手都主动把戏抛过来了,张东升那该死的胜负欲腾一下就燃起来,他今天就要让这个小戏精看看,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我没事,”张东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稳稳当当地把戏接了下来,“就是刚刚好像听到了苍蝇的声音,心里有点膈应。”
话音未落,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神里写着心知肚明,只留下张东升的舍友独自一人在状况外,傻傻地问道:“什么?有苍蝇?我怎么没看见?没事,大老爷们不怕这个,咱们下次坐得离餐盘回收站远点就好。”
短暂的交锋一触即放,朱朝阳和张东升都没打算在无关的人面前暴露太多信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了,话题被不着痕迹地转移成了大学生中必备的食堂点评。
然而食堂也不能点评多久,听张东升的舍友讲完他最爱的蛋包饭后,朱朝阳又忍不住主动刺激一下张东升。
“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啊,切开蛋皮才能知道今天厨师放了什么配菜在里面。但我不太喜欢这种形式,切开之前也不知道里面是人是鬼。”朱朝阳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仿佛真的就是在评论蛋包饭一样。
但张东升才不信他的邪,冷冷地回敬了一句,“吃鱼肉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吧,当心鱼刺卡进嗓子里去了。”
舍友再神经大条,也觉得这个氛围莫名地开始变得诡异,他左看看右看看,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场面重新回到直男友谊聚餐来。
我擦,我该不会好心办坏事了吧?本来让两朋友见面,是想着没准可以让他们朋友的朋友变朋友,现在看来反而还结仇了?
没有人说话,这张小桌子在喧闹的食堂里,十分反常地安静了下来,舍友咽了一口口水,觉得空气安静到他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见。我擦,要怎么办?就在舍友绞尽脑汁地想着要说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刚刚一直认真地在吃鱼的朱朝阳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笑着对正对面的张东升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安静吃完鱼了,看,没事发生。”
“不用谢。”张东升也跟着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勾起一侧嘴角,冲着朱朝阳微微点头示意,“我吃饱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的后半句话是对着舍友说的,但朱朝阳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张东升,他跟着张东升的动作一起收拾了自己的餐盘,端起来紧紧跟在张东升身后,就像一条讨人厌的小尾巴。
“真巧,我也吃饱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一顿饭在朱朝阳和张东升的相互博弈中度过,这两人就这么自说自话地端着餐盘离开,只给还在风中凌乱的舍友留下两个无情的背影。
不是,我说,他们俩这看上去,到底是处的来还是处不来啊?舍友恍惚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一边机械地咀嚼着,一边思考这个短时间内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铁碗里的免费汤并没有被全部喝完,此刻铁碗被张东升连着其它厨余垃圾一起放在盘子上,那个放置碗的凹槽又不够深,只有浅浅一层根本起不到稳定作用。因此,张东升端着盘子往前走的时候,那些汤汤水水难免就显露出自己渴望自由的灵魂,一路晃晃荡荡,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溅出来了。
由于这个原因,张东升不敢走的太快,生怕一个不稳妥,身旁的同学就要遭受无妄之灾。这也给了朱朝阳机会,一路紧紧跟在张东升右后方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一直到两人放下餐盘走出食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东升眼一闭心一横,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把这个小兔崽子解决掉算了,省得他像个背后灵,老是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
“我要去超市。”虽然张东升语气依旧冷淡,但是他主动报出自己行程,这无疑就是在向朱朝阳释放谈话的信号。
朱朝阳也没有错过,他往前迈了一大步,从跟在张东升右后方转成了站在张东升右边。但是他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上赶着,又仿若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刚好,我也想去买点汽水,就一起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