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渴吗?”
张东升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朱朝阳听到一串脚步声,然后就是倒水的声音。
这梦境还挺失真的啊。
朱朝阳好不容易摸到了保温杯在哪,他冷静地评价了一下自己的梦境,觉得梦里的张东升过于温和的,这样的梦境实在是不真实,不过也对,梦本来就不是真的嘛。
“朱朝阳?你不是渴吗?来喝水。”
声音第三次响起,朱朝阳终于决定睁开眼睛看看梦里的张东升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睁眼就看见张东升仰着的脸,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背心,看上去就像一只软乎乎的糯米糍,手里还捧着一个把手是死侍身体的瓷杯,那是朱朝阳的。
想着反正是在梦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放飞自我,朱朝阳放下保温杯,探下身去接过了张东升举起来的杯子。他喝了一口,十分挑剔地说道:“这有点凉了,不是刚刚好的百分之六十温。”
“你脑子烧坏了?”
听到这句话,朱朝阳突然就放下心来了。果然,张东升还是张东升,就算是梦里的张东升,也不会变异成为一只小绵羊,这人的本质就是一条披着羊皮的毒蛇。
“醒醒,回神了,快点把水喝了。今天的药吃了吗?”
“还没,等着叶昭第二节下课回来给我带早饭。”
听到这句回答,张东升低下了一直抬着的头,从朱朝阳桌子上抓起一个塑料袋,给他抛了上去。
是一袋热乎乎的包子,然后张东升又拿了一杯豆浆,这个他倒是没有用丢的,而是抬起手举到了朱朝阳方便拿到的高度。随着豆浆到来的是张东升冷硬的声音,“快点吃,吃完可以去吃药。”
二食堂皮薄馅多的包子和不甜不腻的豆浆下肚后,朱朝阳的智商回笼,这真实的触感,怎么看都不像是做梦吧?也就是说,他刚刚还弱智到在张东升面前自言自语以为是在做梦?!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朱朝阳尴尬到双脚脚趾蜷缩,残忍的现实来得过于突然,一时之间朱朝阳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接着装傻,还是老老实实地先道个歉。
犹豫了不到片刻,朱朝阳还是果断地决定不装傻。张东升也不是憨憨,他那点演技,在张东升面前能不能撑上三俩小时都不好说。与其到时候被他戳破尴尬加倍,还不如趁现在由自己来捅破这个窗户纸。
“谢谢啊……”朱朝阳举着包子,觉得二食堂的肉包都没有从前那么香了,“你怎么过来了啊?”
“我听说有个人把自己烧到了四十度还在外头乱跑,来看看这样的傻子长什么样。”张东升本来低着头在朱朝阳的桌面上寻找退烧药,听到这句话,他终于不再只给朱朝阳欣赏他浑圆的后脑勺,抬起头来毫不吝啬地送给朱朝阳一个充满讥讽的笑容。
朱朝阳自知理亏,他加快速度三口吃完了手里的包子,又两口喝掉了豆浆。发烧带来身体热度上升,使得朱朝阳的身体长时间处于一种缺乏水分的阶段,哪怕刚刚才喝了一大杯的水,也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豆浆刚见底,朱朝阳就看见自己侧旁适时地又冒出了一杯水还有一小袋药。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又怕张东升脸皮薄一气之下转身走了,赶紧抿着嘴硬是把笑意压了下去。
“咳…谢谢啊。”朱朝阳接过水杯,陶瓷是热导体,杯体被温水传染了热度,握在冰凉的手里,是恰到好处的温暖。话说完,他就熟门熟路地拆开医生折好的纸袋子,倒出三小两大五颗白色的药,分成三次合着水冲咽了下去。
白色的药片易溶于水,哪怕朱朝阳动作已经很快了,依旧在口腔里留下一股晦涩的味道,他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冲掉了那股味道。
张东升虽然在下面站在,但朱朝阳上面的小动作全没逃过他的眼睛——即使是那出现了不到三秒钟的笑容。但他虽然面上冷硬无情,心里头其实还是觉得朱朝阳这次生病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在来之前和朱朝阳的舍友聊过两句,听说了朱朝阳可能是庆功宴那天没带外套又喝酒吹风,回来后宿醉,第二天又刚起床就去洗了个头和澡。大家都是住在这栋旧楼里的,都知道那个中央热水器,调个热水怕是要围着整栋楼走一遍,常常两三分钟过去了热水才来。
根据朱朝阳舍友的描述,朱朝阳急匆匆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张东升估计朱朝阳得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洗的冷水澡。
这一番折腾,哪怕是ironman都撑不住了,更何况朱朝阳只是血肉之躯。而他又没有好好休养,急急忙忙就跑出去找自己,还被自己丢在了那。一想到朱朝阳那天是多么幸运才能在手机没电的前一刻传递出求救信息,张东升的心脏就想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起来一样难受。
也正因此,他今天才会趁着早上没课,出现在朱朝阳的宿舍里。虽然事情的直接肇事方不是他,但他勉勉强强也算一个间接事件相关者,需要承担一小部分责任。
眼看着朱朝阳吃了早饭吃了药,张东升觉得自己的这一小部分差不多算是完成了,他仗着自己的身高,直接把朱朝阳一把摁回床铺上,然后揪起朱朝阳的被子蒙到他脑门上,又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这才拍了拍手潇洒转身,“你继续休息,我先走了,中午再给你带饭回来。”
朱朝阳感觉自己此刻可怜弱小又无助,就像是一在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小猫咪,但一听到张东升中午还来,他果断放弃挣扎,乖巧地躺在张东升帮他弄好的被窝里,嘴里还软声软气地说道:“好的,张老师一定要记得来哦。”
“朱朝阳,你这语气听着不寒碜吗?”张东升摸了摸手臂上激起来的鸡皮疙瘩,脚下的步伐也下意识地加快了。
但即使如此,直到他出门的时候,朱朝阳也只听见门被轻柔合上的声音,就像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朱永平曾经所做过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