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行之话没有说完,最后一屡烟丝浮在空中,望着熟悉又逐渐暗淡下去的身影,一重难以名状的情绪浮上心头,
祁渊略显遗憾的用手摸了摸散去的烟雾。
“想你。”
只是这两个字,付行之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地府外人入侵,不知还要排查多久的内鬼,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昔。
这份感情曾经于心底藏了这么多年,如今怎么会连这几天都忍耐不住?付行之害怕自己变得如此冲动,他在忍耐,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祁公子,您起了?”
“向公子,您起的可真早。”祁渊微笑的冲向广点点头。
经过几日调理,向广恢复神速,现在已经与常人无异,每天早睡早起,还会给祁渊做好一日三餐,闲下来就去侍弄前院的花草,打理后院的果蔬,这家里每一样他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前几日,镇上人心惶惶,最近风平浪静,也没有其他异动,人们生活已经逐渐恢复。
“一人在外,更要照顾好自己,洗衣做饭,在下无一不通。”
祁渊看着眼前这个书生,说是书生,却总总隐隐觉得这人身上又那么点江湖气息,但是言谈举止又十分居家可靠,祁渊觉得自己应该是多想了。
“向公子当真是勤勉,既能出的厅堂,也能入得厨房,不像在下,花花草草都侍弄的苟延残喘。”
祁渊自嘲道,向广来的没几日,家里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可想而知向广平时确实是个居家之人。
“哪里的话,恩公大仁大善,乃救世之人,将来必定有作为。”
向广做好早饭便招呼祁渊,吃完饭,祁渊连手都不动,这边已经洗刷干净,每次祁渊想要干活,都被赶回来,向广说无以为报,只能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如果这都不让干,他也没脸继续呆下去。
祁渊无奈只好当了几日的老爷,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恩公,我已叨扰多日,如今官道也应该恢复如常,今日也该启程,这是我的名帖,您留着,日后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循着此贴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祁渊接过名帖,上面很简单的写了一个地址,祁渊救人从不为回报,但也收了起来,
“公子,救人乃医者根本,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无需挂怀。”
二人拜别,祁渊小小的驿馆再次归于冷清,付行之离开已经七日,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重聚,想到七月半拿回引魂符,二人可能就此分道扬镳,祁渊希望时间在慢些,二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没了,以后便再也没有见面的理由,他唯一的朋友可能也就此落于尘埃,想到这他不仅感伤起来。
想起许久未见的三姑,祁渊感觉自己这人品性也不算多高洁,明明认识三姑更久一些,三姑十天半月不露面,自己也无多感觉,付行之仅仅七日不见,他已经食不知味,自己这是“见色忘友“?恰恰相反,自己明明是”见友忘色”,想到这,心中默默呼唤三姑。
哎,自己牵肠挂肚千万人,而自己却无人想起,依旧无人回答,祁渊泄了气,今日不宜过多感伤,还不如早点睡觉,睡着了什么糟心事都没了。
祁渊还没等起身,只听得一人在心里大喊:
“兔崽子,什么事找你姑奶奶,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都忙飞边子了,你还来裹乱?”
还是三姑这样有生命力的声音更有感染力,
“三姑,许久不见。”
“甭跟我整虚的,找我何事?”
“思念三姑一颦一笑,在不联系三姑,我怕三姑忘了弟子。”
“才多久不见,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告诉你,祁渊少跟姑奶奶玩这套,我他妈叫这些人烦死了,你来了正好,我都快憋死了。”
三姑所言非虚,祁渊从语气中已经听出她的耐心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三姑,最近也很忙?”
“什么叫也很忙,还有谁?付行之?小兔崽子,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跟他联系?“
“这个,嗯,这是自然,我是他的阴差,联系他是理所当然。”
明明就是这么回事,但是祁渊不知道为什么被三姑一问,竟然有点心虚。
“放屁,三界都快乱套了,他肯定被召回地府了,与世隔绝怎么跟你联系?难不成用他自己的信香?做什么梦呢,那玩意你知道多珍贵,付使的信香,在鬼市都炒到一千金一根了,听说一个女妖精花了八百高香,也就买了不到半根,还是掺假的,最后还被付使放进了永不在连,这事儿在我们地仙圈里都传开了,真是又丢人又丢钱啊。”
“嗯,三姑,你何时能回来?我这好久没见你,该给的孝敬也没机会奉上。”
祁渊不知道那一盒信香价值连城,这要是去鬼市变卖,他岂不是马上富可敌国了?
“还说呢,还不是地府自己监守自盗出了内鬼,让什么人溜进去了,不过这也不算大事,偶尔有点疏漏再说难免,只不过听说好像是差点丢了什么东西,所以地府突然如此重视,这不是连带我们妖界也吃了瓜落,都在这排查,也不知道他们丢的是什么,搞得这么隆重,老娘被圈在这多久了,自打上次,豹尾把我的荷花酿喝光了,我还没喝尽兴过呢。”
祁渊觉得事态严重,波及三界,而且继续发展会影响人间秩序,问道:
“三姑,那阴差都被召回,如今阳间在有亡魂怎么办?继续关下去,岂不是乱套了?”
“你放心吧,他们也知道严重性,已经分批放出部分阴差,维持人鬼两界秩序,只是不知道关我什么事,还不让我出去。”
“那就是说,用不了多久,阴差都会恢复如前?”
“对。”
三姑突然觉得有点异样,马上问道:
“祁渊,问了半天,你这是打听什么时候能见到付行之?你他娘的不会自己问?你拿三姑当敲门砖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俩如何取得联系,当真是付使的信香?!”
“祁渊,该不会是付行之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吧?”
“没有,怎么会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祁渊明明只是跟三姑声音交流,但是却有一种被人暗自窥探的尴尬,三姑怎么就揪着这事没完了呢?
“你说实话,真没有?”
“真没有。”
祁渊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他发誓这真的都是付行之主动自愿的。
“那真奇了怪了,你知道吗,这玩意有多金贵,我们一直都打赌,付使压根不用这玩意,这是地府顶级阴差执行危险行动,留给自己家眷至亲的福利也好,遗言也罢,总之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联系到他。此物由地府手工局监制,但关键在于需要本人提供身体发肤,以它为原料方能制成,对鬼来说,这掉根头发,身上划个口子,是多大个麻烦,先不说你排要排多久的队才能去医治,就算你命好排到了,那医治的费用,一般的鬼魂可支付不起。而且极有可能错过投胎的日子,不去,那你出生身上就带着残缺或者印记,去了,错过时机,过时不候,阴差就更麻烦了,他们虽然一般不涉及投胎时辰,一旦受损全靠自身灵力修复,因为他们得把机会留给需要投胎的凡人。”
听了三姑的解释,祁渊才知道怪不得地府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鬼魂,也难怪当初如烟为了改变容貌,愿意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想到这,他觉得手里那一匣子的信香,都是付行之满满的关心,更舍不得用了。
“可能是我技不如人,付大人担心在他手下出了纰漏,便给了我几只,让我有急事找他,平时我也舍不得用的。”
“几只?祁渊,你发了,这几只换成银子,买你一百个驿馆不在话下。咱俩打个商量,如果你用不完,想出手先联系我,你不知道,我那闺蜜柳灵儿成天吵着要跟付行之双修,这信香要是被她知道,别说金银财宝,你让她拿半条命去换,她都不带犹豫的。”
祁渊尴尬的笑了笑,女妖精疯起来可真是要色不要命,不过想起付行之那一笑,他似乎也有点理解女妖精,要说天地无光,那是有夸张的成分,但是绝对算得上勾魂摄魄。
三姑抱怨一通也累了,吵着要去休息,祁渊想起之前付行之交给自己的刀法,还有书册,也忙了起来。
祁渊这次仔细看了看付行之留下的手抄本书册,上面标注解释干练准确,偶尔有一些难懂晦涩讲解的也十分深入浅出,祁渊看的如获至宝,浑然不觉已经天黑,起身伸个懒腰,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的乱叫。
过惯了有人照料的日子,向广走了一日,他就饥一顿饱一顿,祁渊来到厨房,厨房不仅收拾的井井有条,所有的物品也都按照自己的习惯没有乱放,祁渊对向广印象极好。
祁渊之前吃的似乎都是东方谨在时,他置办的,如今被召回地府都有些时日,这面缸米缸都见了底,他正在发愁家里还有什么可以往肚子里塞,门外有人大喊:
“小祁,小祁,快来开门。”
门外声如洪钟,祁渊竖起耳朵,仔细判断了一下,好像是豹尾大人。
他急急忙忙的跑去开门。
“真的是你,豹尾大人,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