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千秋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一段十分痛苦的回忆，沉声道：
“我刚把我娘下葬没几天，那天晚上有人来我家敲门，跟我说这山已经被官府包给了别人，赶紧迁坟，七日后，他们便要开山采石。”
祁渊虽然不懂这里的道道，但是官府对开山应该监管的十分严格，这哪里是私人说开就开的。
“这是真的？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来也巧，也可能是冤家路窄，包下这个山的不是别人，还是王员外的近亲，在官府里也有些门路的。我母亲尸骨未寒刚下葬不足三日，让我迁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想找那人理论，但是那人说自己就是传话的，跟他说没用，我其实也知道他做不了主，但是，那几年民不聊生，乱葬岗都快没有地方了，如此短的时间上哪里找合适的阴宅。”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只好四处找合适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埋人的地方，结果这地皮有主，人家说要埋人破坏人家风水，狮子大开口，我好说歹说就差跪下求人，那家人终于同意三贯钱把地方给我，但是当时我已经山穷水尽，家里已经家徒四壁。”
祁渊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还算幸运，他不知如何安慰，虽然时过境迁，但是那种一分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他真的体会良多，更何况这不是一文钱，是三贯。
“那王家不给你些补偿？”
“给，那点钱哎，我还差好多，临近时间，我从村头求到村尾，所有人见我就好像见瘟神一般，有的连门都不开，我爹在的时候经常给他们帮忙，那时候我家条件还不错，我娘心善，也经常给附近吃不上饭的孩子施舍些干粮，结果呢？结果就是，人走茶凉，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无亲无友，五可依靠。我带着所有的钱，去求人家通融通融，我日后一定还，但是，人家哪里肯听我的难处，就将我往外赶。”
祁渊说不好自己是不是在同情向千秋，他时常感叹自己二十载命运凄苦，只是这一瞬，他突然觉得当你抱怨自己无伞遮雨，有的人甚至赤裸雨中。
“所以，你想先去墓地？”
“对，那阵子天气阴晴不定，动不动刮风下雨，你知道山间林地，雨势来的又急又凶，我脚下一刻不停的往墓地赶，结果我到了，那山已经被圈了起来，很多地方已经凿开了。我疯了一样往里面冲，结果被人拦下，我问他这里那些坟地如何处置了，那人说，没人迁坟，都当作没人认领，直接铲了，听到这，我再也控制不住，直接挣脱他们，就往里跑，果不其然，我娘的坟，还有周围其他的土地树木，都砍的砍，挖的挖，面目全非。”
祁渊深叹一口气，他对双亲感情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但是，他非常能理解向千秋的心情，道：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办法。”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捧着一培土，根本看不清山路，我感觉我人生从没许过愿望，那一瞬，我想倒不如就这么死了吧，没想到，一语成谶，我活着唯一实现的愿望便是，那天我果真失足跌落山崖，死在山涧。”
祁渊觉得向千秋此刻结束生命应该算是一种解脱，而且他活着并未作恶，也许来世能投个好胎。
“所以，你这一世就这么完了？”
“对，我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阎王殿，稀里糊涂的被审判，我活着虽然没有能力恩泽乡里，但是我一直与人为善，平日里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只要我能帮，我能做，我绝无二话，一生下来也算是本本分分，我以为我下辈子至少能投个普通人家，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
祁渊觉得他说的没错，点点头，附议道：
“没错，你生前并未作恶，即便没有做太多善事，顶多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
“呵，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觉得我为何要跑？提心吊胆的东躲西藏这么多年？”
“难道不是？”祁渊有些意外的问道。
“当然不是，我来世是要投生到畜生道，而且是任人宰割的孽畜！我简直觉得是阎王老爷判错了人，我不明白，我要问个清楚，结果阎王老儿，只跟我故弄玄虚，说我上几世，欠下孽债太多，说我上辈子没还完，下辈子继续还债！”
听到这，祁渊心里生出很多疑问，但最大的莫过于，已经地府戒备如此森严，他又是如何逃出生天。
“所以，你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