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盐”是一家饮品店。
“余同学!喝东西吗?进来看看呀!”柜台后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朝他招呼道。
她这一嗓子,引得店里喝奶茶的几个女生同时看了过来。
余跃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接过店员给的菜单快速扫了一眼。
“一杯咖啡,加冰,带走,谢谢。”他把菜单递了回去。
半个小时前的陈多大咧咧的将一瓶果粒橙塞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半句话,那位活神仙同桌就已经蹦蹦跳跳开开心心的走了。
他不爱喝甜的,从小就是,婴儿时期就不喝奶粉,长大了连牛奶也不喝,更别说果汁。
“你能长那么高真是匪夷所思。”二胖如是说。
余跃再次忍住了想跟他阐述长高跟喝牛奶之间并没有那么绝对肯定的关系。
“小丫,两杯酸奶紫米露好了没?”一个声音越过他的肩头响起。
余跃转头,就看到戴着黄色头盔的盛临,朝柜台后的女生伸手。
“嗯?紫米露?没有这个订单呀?”柜台后叫小丫的女生疑惑的划着显示屏。
“不会吧,你再看看。”盛临看上去很是惊奇。
“你……”余跃开口。
“咦?!!你怎么在这儿?!”107号送餐员听到声音,很是惊奇的看向他。
余跃差点就翻了个白眼。
“戏别太过啊。”
“怎么?我这惊奇演得不好?”影帝一脸无辜。
“盛哥,”小丫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丛:“我这真没看到紫米露的订单啊,不然你打电话问问客户?”
“哦,没事,那估计是取消了吧。”盛临不在意的挥挥手。
“可也没看到订单的取消记录啊……”
“哦,没事,那估计是我看错了吧。”
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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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家园里江陵一中不算远,也就半小时的脚程。
“喏,戴上。”
余跃看着眼前递过来那个粉红色的兔子头盔,一时无语。
“你就凑合着用吧,这是源儿的,不带头盔上路可是要被交警叔叔抓的。”盛临说的一脸认真。
“那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告辞。”余跃绕过面前的黄色电动车就要走。
“诶别别别,说好送你回家的嘛,你咋跟个小姑娘一样矫情?”盛临一把拉住他。
“你不矫情你戴啊,想找抽就直说。”社会我余哥挽了挽袖子。
短短两分钟的胶着对峙,粉红色的小兔子还是戴在了盛某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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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微凉,一辆黄色的小电动车缓缓的驶在昏黄的路灯下。
前座的男孩子紧抿着嘴唇,眉眼俊朗,五官刻画出锋利的曲线,有趣的是,生得张冷峻的脸却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兔子头盔,风吹着印有“饭团外卖”四个大字的白T恤,显出瘦削的腰身,大长腿局促的搭在小电动车的脚踏板上。
后座的男生斜斜的挎着书包,整个人也松松垮垮以一种自由放松的姿态靠在后箱上,白皙的脸上嘴角微微的翘着,黄色的头盔印跟电动车一样的logo。
余跃捧着加冰的咖啡杯,脑子里自动播放着欢快小曲,看着眼前可可爱爱的粉红兔子,暗暗的笑了又笑。
“这位客官,收敛点行吗?我看得到。”盛临指了指后视镜,无语。
“哦。”余跃赶紧绷直了嘴角。
可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想笑哈哈哈哈……”余跃忍不住笑得差点咖啡杯都捧不稳。
他抬手敲了敲粉红色的兔子头盔,铛铛铛。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盛临一脚刹车,想直接把后面那人撂到路边去。
他看着后视镜里那人,笑得像个白痴一样敲着他的头盔,嘴里还接着唱:“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场景过于白痴,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
“笑你白痴啊……”
“操!”
“端好你的咖啡,撒我身上跟你没完!”
“你试试?我把你做个红烧兔头。”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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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一只小黑猫躲在漆黑的楼道里,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一跃跳到了窗边。
盛临一脚踢开楼道里的矿泉水瓶,摸黑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没开灯,一楼烧烤摊的灯隐隐映射上楼一些。
楼下的商店有个招财的名字,叫“元宝商店”。
但商店老板娘开的烧烤摊并没有叫元宝烧烤,而是被赋予了另外一个名字。
叫“缘来是你”,恶俗得仿佛琼瑶小说里的某一篇章。
此元彼缘都是袁花的袁,也就是商店老板娘袁姐。
“阿盛,今天怎么那么高兴呢?捡着钱了?”袁花哒哒哒的点着计算器,抬头看着满面春风笑着上楼的盛临。
“钱倒是没捡着,被一个白痴乐到了,诶,袁姐,你的烤韭菜要糊了。”盛临笑着指指她面前的烤架。
高兴吗?盛临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像是有点明显。
他按亮客厅的灯,暖黄色的沙发扶手边伸出一只小脚丫。
盛源蜷成一小团,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半截毛毯,另外半截垂在了地上。
一只绿色的小恐龙抱枕被他当枕头压在脑袋下,盛临轻声走近沙发蹲下,轻轻的将他伸出沙发的小脚丫盖回毛毯里。
“你弟弟的情况不算乐观,三年前他遭受创伤造成前期的思觉失调,如果再不切实治疗,后期会发展成不可逆转的精神疾病,比如精神分裂症、妄想症、躁狂抑郁症等。”穿着白大褂的省会杨楠专家神情严肃。
精神疾病?盛临脑子里突然一炸。
这三年来看着盛源发作得越来越少,本以为是有所好转,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弟弟会和精神疾病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杨楠有些于心不忍,他缓和了下语气,接着对眼前的男生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思觉失调前期好好治疗,是可以避免最坏情况的。”
他顿了顿:“我建议,及早住院治疗。”
盛临将客厅的灯关了,他蹲坐在沙发前,借着微弱的路灯,看着睡得正沉的盛源。
少年的呼吸平稳,睫毛忽而不安的颤动几下又停住,因为长期不出门而苍白的脸蛋,在路灯下甚至还能看到脸颊上的小绒毛,睡着的盛源还是原来那个听话乖巧的他。
杨楠说,北京XX医院有最好的治疗条件,他还说,盛源的病配合治疗的话极有可能大为好转,不会影响他今后的社会生活。
他才只有十二岁,以后的路还很长。
盛临从兜里摸出手机,轻轻的站起身,进了卧室将门掩上。
他在联系人列表上划到一个似是陌生的名字,随即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尖叫声,笑骂声,像决堤的洪水般从电话那头倾倒过来。
“哟,这不是阿盛嘛?”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盖过背景音冲过来。
“邦哥,忙呢?”盛临漫不经心的问道。
“嗐,我哪时不忙,天天瞎忙。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最近有棋局吗?”窗外烧烤摊的油烟飘了上来,盛临走过去将卧室窗关上。
“棋局天天有,就看你是要赚钱的还是不要钱的了。”
“……赚钱的。”盛临的声音轻不可闻。
“那好说,我安排好了通知你。”邦哥听上去很是高兴。
盛临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整个人也瘫在了床上,他看着灰白的天花板,自嘲的笑了笑。
可真是糟糕的一天。
脑子里却又突然响起那首欢快的“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他又笑了笑,今天也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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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琅将厚厚的一沓试卷抬上了讲桌,随即以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扫视完整个教室。
安静如鸡的早自习。
“来了,审判来了。”陈多小声的拐了拐他的同桌。
余跃是打从心底佩服江陵一中的学生,如何能做到纪律如此严谨,一个敢调皮捣蛋的学生都没有,一个在早自习吃油条的学生都没有,甚至,一个迟到的学生都没有。
不过想想,大概这样的学生也进不了江陵一中吧。
刘琅扫视完在座芸芸众生,满意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抬手敲了敲讲台上的试卷:“摸底考的成绩出来了,新学期伊始,借此机会,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我点到名的,上来拿你们的试卷,顺便自我介绍。”
他拿起粉笔转身向黑板,潇洒的写下两个大字:刘琅。
“这是我的名字,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及数学老师,手机号码是139XXXXXXXX,记好了啊。”
余跃随手翻开桌上的数学课本,在扉页写下这串手机号。
“诶诶诶,这老师名字太逗了,牛郎?牛腩?”活神仙同桌又拐了拐他,“你说他是不是NL不分所以不敢念自己名字?嘿嘿嘿嘿…”
下一秒,一截白色的粉笔精准的砸在他脑袋上。
“笑什么?!看来考得很满意啊?叫什么名字,给我站起来!”刘琅拿起试卷最上面的那张纸,是按照各科成绩综合下来的考试排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