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都这样说了，这暖阁中还有谁敢不给云濯好脸色看？
一时间夸赞声不绝于耳。
这个妃子说：“云四姑娘真真是钟灵毓秀的妙人儿”，那个妃子就立马不甘示弱地道：“云四姑娘学识过人令人钦佩”……饶是云濯，也听得耳红。
云濯陪着她们说了会儿话，就见一个宫女从门外走进来，去到太后身边，应当是说宗妇贵女们都到了的事，因为她说完后，太后便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去正殿吧。”
裴菀音原是坐在太后身边，太后语罢，她便对云濯眨了眨眼，无声提醒云濯千万别忘了她们在慈宁宫外说好的事情。
云濯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忘。
一行人往暖阁外走去，云濯与裴菀音便悄悄走到了最后，而后又与她们分道扬镳，绕小路出了慈宁宫。
从慈宁宫往南走，一路上倒再没什么宫苑，尽头是一片芙蓉林。烟粉的芙蓉花缀在林梢，巴掌大小的花挤在一处，熙熙攘攘地开着，有种俗气的热烈，却并不显得轻浮或者俗艳，反而极富生命力。
宫中景致其实云濯差不多是熟悉的，但是这片芙蓉林她却不知道，想来应当是因为坐落在慈宁宫附近的缘故。前世太后不喜欢裴宴，她也甚少到慈宁宫走动。
“小时候皇祖母也会接我到慈宁宫陪她，长则十天半个月，短则一两天，因为她老人家喜欢我，所以皇后对我也还不错。”
“但我那时候年纪小，心思也敏感，听到宫中的宫女奴才说起我的身世，时常会觉得难过。可我又很害怕，我表现出难过的样子会遭了皇祖母厌弃，所以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到这里来哭。”
裴菀音觉得自己在对云濯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好像是带着她经历了一次自己的过去，那些过去成为枝叶，从她的生活到云濯的生活里，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
云濯也隐隐明白了，裴菀音对自己亲近的原因恐怕还有一点，是因为她觉得她们同病相怜：同样的幼年失怙，同样的寄人篱下。
她捏了捏裴菀音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处事一贯强硬，也不喜欢隐忍，但又因为老师的教导，从而学会了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地为人行事。她能巧舌如簧地与人争辩，也能温文尔雅地同人谈论诗画。可在应该安慰人的时候却变得口舌木讷起来。
幸而裴菀音也不需要她安慰，她只是许久不曾来这里，一时触景生情，这才有些感叹罢了。
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对云濯道：“我们去前面走走，以前我叫人在这里扎过秋千，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云濯自然是应下，只是两人没走多久，就听见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笑语声。两人回过头去看，发现好些前来赴宴的贵女，如今都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正往芙蓉林这边走。
云濯看了眼裴菀音：“你觉得，我们有可能避开她们吗？”
裴菀音也没想到她们居然不在慈宁宫奉承太后，反而过来赏花，她叹了口气：“我觉得，不大可能。”
这片芙蓉林就这么大点，她们不管怎么走，也是会和那群人遇上的。想到昔日云濯在学宫里的威风，裴菀音心有戚戚地对云濯说：“待会儿要是有那起子不长眼的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别和她们吵。不然待会儿闹到皇祖母面前就太难看了，何况她们肯定吵不赢你，到时候说不定要怎么在皇祖母面前抹黑你。”
云濯啼笑皆非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裴菀音是为她着想，但还是忍不住问她：“难不成我看起来就这么热衷于和人吵架么？”
这……倒也不是。
裴菀音很清楚，云濯绝不是热衷于和人吵架的人，只是京都贵女还蛮热衷和她吵架的，关键是怎么吵也吵不赢，这才造成了如今云濯未尝败绩的尴尬局面。
“算了。”裴菀音觉得劝云濯不吵架有些不现实，主动退让道，“我在你身边，她们就算要说什么，应该也不会说的太难听。我们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都说了让你平时少看点话本了。”云濯扶额。
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前来赏花的众女就来到了两人面前，先向裴菀音行了礼，又眨巴着眼睛看向云濯。
云濯被她们的眼神看得发毛，正想拉着裴菀音离开，忽然听见有人道：“这位小姐便是在章鹿之宴上得了第一的云四姑娘么？”
云濯还没有说话，便有人低声道：“听闻云四姑娘容色过人，我觉着应该就是她了。”
打头的一位，应当是这群人中身份最高的一女道：“自辜录吟说女子无用后，京都大多数贵女都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煞一煞他的威风，但是他这人又不喜欢参加饮宴集会，我们便是心中有气，也拿他没有办法。四姑娘在章鹿学宫中马场上的事迹我们俱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一支箭自弦上飞出，没入身旁之人面前的箭靶红心，既堵住了那人的嘴，还逼得他不得不甘拜下风……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射术？仅仅因为有所耳闻而感到敬佩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显得太轻易了。
她言未尽，云濯却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同她交好，进而拉拢她。如果仅仅只是想夸赞她的魄力与射术，实在不必在这么多人面前。
她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意气用事，想必换了人处在我当时境地，或许能比我做得更好。”
云濯表现出来的姿态实在平和，听起来她好像是真心实意这么想，但是众人把京都出众的贵女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究竟换成谁处在当时那样的境地，能比云濯做得更好。
她真的不是在嘲讽吗？
众女心中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长欢？你们过来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