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从烂石楼回卧棠居的路上又与暮雪程遇上,这次她却一反常态,再没有和暮雪程打什么招呼,只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她心里还记着暮雪程的话:不肯合作也就算了,非要贬低她一下,什么毛病?
然而,她原本就装着事的心头,因为又与这么一个人遇上,这下更是愁上加愁。
愁了两天没想到个解决的好办法,又有另一桩事找上门来。
是次辅宗广谢的小女儿,给她下了张帖子,邀请她三天后与京中诸位贵女一起,到宗府参加诗会。
宗广谢是皇上的人,宁雪瑶在边关时便有诗名,看得出来,这次诗会实则是皇上授意,特地让宗家的姑娘给宁雪瑶做脸。
她捏着帖子在手里把玩赏看,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去,去打听消息的红袖便已经回来了。
红袖喘了口气,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禀告给云濯:“宫中的侍卫传出来的消息是,宁雪瑶已经被皇上封为了永阳郡主,圣旨这两天应该就会下来。”
云濯“嗯”了一声,让她下去了,在红袖走到门口时,她又将人叫住,道:“等我写封回帖,你去给宗府送去。”
红袖应下,便立在一旁,为她研墨,待她收笔缺干纸上墨迹,这才收了回帖往外走去。
云濯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宗府的诗会,倒不是为了宁雪瑶,而是为了谢玠。她如今与谢玠是一条船上的人,有机会能接触到宗家,自然不能错失。
至于宁雪瑶,只能说是顺带。好歹她们之间掺着两辈子情仇纠葛,谁也逃不过去的。不会是宗府的诗会,也会是李家的花宴。
她与宁雪瑶终究要正式见上一面,而后你死我活也好,同归于尽也罢,那都是正式见面之后的事了。
但首先,要见面。
云濯从来没有过既能重活一世,便当作从前种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想法。从躺在卧棠居里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她便明晰了内心,她活着,就是为了要报仇。
三天后。
秋意渐渐深了,九月过半,清早起来偶尔会看见黛青的瓦上结了霜花。庭前的草木不经意间便被霜雨染成了枯黄,像日暮时候天边一团暗淡的云。
云濯换了厚重的妆花缎裙,乘上往宗府去的马车。
谢玠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云濯已经到宗府了。
闻吕看着他的脸色:“您不放心云四姑娘?”
谢玠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他又道:“让下面人备车,等宗府诗会散了,我去接她。”
闻吕:……
“是。”
谢玠确实没有放不下云濯,他知道云濯性子聪慧,又谨慎处事,但他担心她。毕竟宗家那位三姑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得让她们知道,云濯是他看中了的人。谁都不能动。
云濯到宗府时,宗府门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宗府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便是裴菀音。
裴菀音今日能出来,还要多亏了皇后的吩咐。早先在宫里时,皇帝便让两位公主,还有皇后一同和宁雪瑶吃了个饭。
当然有些人的吃饭可能只是吃饭,但是有些人的吃饭却也不仅仅是吃饭。譬如皇帝这一举动的意思就是告诉皇后还有两位公主:你们当中,一个是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另外两个是闺秀楷模,贵女典范,如果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办法罩好永阳郡主,那朕真不知道还可以找什么人。
最后成效也十分显著,这不,那边皇上给宗广谢通了气,让宗家的小女儿办这个诗会,这边皇后便给裴菀音传了话,让她也去凑凑热闹,顺便多多关照才从肃台来的小郡主。
之所以没有让裴萱音来,一则是因为裴萱音仍然忙着和自家母妃一起物色如意郎君,二则是因为她也支使不动她。
裴菀音倒是高高兴兴地来了,但她并非是为了照顾宁雪瑶而来,只是因为想和云濯在一块儿玩罢了。
她百无聊赖地等在亭子里,折了朵花,一片一片地扯着花瓣玩,没多久,便有那等不会看脸色的人走过来,与她攀谈。
裴菀音由着性子应了几句,虽然在心中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有些蠢笨,不然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一点搭理她的兴致都没有,接着却听见她道:“您是在等云四姑娘吧?”
裴菀音看了她一眼:“怎么?”
她以为这个不太会看人脸色的姑娘也和云濯有关系,毕竟云濯看起来就是那种,喜欢捡路边的阿猫阿狗的性子。她刚缓和了语气,打算和这人聊聊,没想到她却道:“您可是堂堂公主,她云濯算什么,居然让您这样苦等,委实是太不知好歹了!臣女真为公主不平!”
裴菀音:???
她的注意力终于从手上那朵花移开,来到面前的姑娘身上,良久,方问道:“我看不知好歹的人是你吧?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说她?她也是你能议论的?”
说完,裴菀音便微微拔高了声音,问一旁随侍的宗府婢女:“你家姑娘有没有说过,今日若有人冲撞了本宫,该如何处置?”
这件事宗家三姑娘自然是没有吩咐的,毕竟她大概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到长欢公主面前自讨没趣。但是这事婢女已经处理过好几回了,眼下自然熟能生巧,看着那姑娘道:“石姑娘,还请您回府吧。宗府今日,或许不太欢迎您。”
被唤作“石姑娘”的女子,愣愣看了神情寡淡的裴菀音一眼,甚至来不及说什么申辩的话,便被宗府的婢女“请”走了。
云濯到府门前时,正巧见着两个侍女架着这位石姑娘,朝一旁的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会意,便上前问道:“这位姐姐,不知这位姑娘是因为何事……”
眼看着石姑娘的身影渐渐没入一片车水马龙中,婢女方回过头来,忌惮地看了眼面前身着华服的少女,轻声道:“她冲撞了长欢公主。”